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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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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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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遥望祁连雪

 

最美不过祁连山的雪峰。

从兰州出发,向西北方向行进,沿着河西走廊古代丝绸之路的路径,途径武威、张掖、酒泉,到达嘉峪关。再往前去,出了玉门关,就到了新疆。“春风不度玉门关”,玉门关外就进入古代西域三十六国的疆域了。

午后离开兰州,车窗外只是起伏不平的陇原山丘,绵延千里,山坡光秃秃,偶尔掠过一条山谷,或是一座村庄,才能看到一片绿色。到达天祝县的时候,祁连山悄然进入视野,群峰耸立,山石嶙峋,寸草不生。那一列山峰仿佛只是石头的堆积,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火车钻过长长的幽暗的乌鞘岭隧道,猛抬头看到雪峰如簇呈现眼前,令人惊喜不已。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晶莹的雪峰、青翠的牧场、土黄色的村庄,组成了一幅弥漫着浓郁诗情的画卷,悦人眼目,醉人心魂。

我端坐在车窗前,心情顿时安静下来,痴心凝望着雪峰,神游天外,怡然自得,顿时忘却了车厢内的喧嚣和旅途的疲劳。往返于兰州与嘉峪关的途中,我始终凭窗眺望雪峰,入情入神,愉悦心魂。

亿万年的雪山,一直在这里等候,我终于跨过了五十八年的时光,在一个初夏的好时节来到你的面前,选择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观赏。千里冰封的雪山犹如一位冰雪女神,你只能站在那样一个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位置上,心无杂念,仰望,欣赏,赞美。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如果不能保持这样纯净的心地,那就是对于女神的亵渎。

雪山伫立在那里,保持着静美高洁的神态,她注视着人间的一切,桑海桑田,世事变幻,生老病死,日月轮回,一切都如流逝的风沙,在永恒的时光里飘飞。我们这群挤满了车厢的旅客,不过是岁月风尘中的流沙,匆匆而来,急急而去,百年如白驹过隙,人人都是过客,甚至记不住出发的起始站,也会忘记最终的目的地。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两千多年来,多少旅客从河西走廊的这条丝绸之路走过,又有多少人消逝于岁月的风沙之中?唯有高耸云天的祁连山永恒存在,她并且在悄悄地长高,以便让我们看起她来显得更加高冷,犹如俄罗斯画家描绘的那位雪夜里的陌生女郎。

遥望祁连山,涤尘祛虑,澡雪精神,这或许正是我此行的一个最大的愿望。

 

武威军功今何在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风中传来诗人王翰的吟诵,韵味悠长,情意缱绻,不免令人生发出几多思古之幽。

黄昏,车抵武威,住进车站广场旁的西凉大酒店,凭窗眺望,目光越过候车厅的楼顶,祁连山的雪峰再次映入眼帘。

放下旅行包,急急奔向南城门楼,巍峨矗立在蓝天下的昭武门呈现眼前,一群雨燕围绕着城楼飞鸣。正是下班时间,城门楼下车水马龙,往来穿梭,一派繁华景象。我快步穿过城门,站在不同的角度观赏,领略建筑风貌之美。城门南面是广阔的广场,数百名舞者伴随着强劲的音乐节拍欢快起舞。何处可闻胡琴琵琶与羌笛的悠扬旋律?

一千二百多年前,盛唐边塞诗人岑参在此城中邀友夜宴,饮酒赋诗。千年以降,诗的韵律仍在传诵,诗人却早已难觅行踪。

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

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一弯新月升上夜空,妩媚动人。这还是岑参留恋的那轮明月吗?满城灯火璀璨,处处酒楼开夜宴,何时才能邀请“斗酒相逢须醉倒”的豪放派诗人共饮美酒呢?

孤独的旅途,又逢此般清寂的夏夜,哪里能够降服得了独饮的悲凉?那好吧,在此凉州城中吃一份凉面,还有那三套车、大月饼、面皮子等美食,尽情享受半夜的好时光。

一座城市所处的地理位置便决定了它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特别是像武威这样的一座丝绸之路上的古城,“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处在丝绸之路的锁钥,占据祁连山与腾格里沙漠之间的交通要冲,历代皆为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显著。

武威古称凉州,又叫姑臧,亦曾属雍州之地。

《汉书·地理志》记载:“水草宜畜牧,故凉州之畜为天下饶。”

《资治通鉴·汉纪》描述:“烈士武臣,多出凉州。土风壮猛,便习兵事。”

唐代著名的高僧、佛经翻译家、旅行家玄奘,西行途中经过武威,亲眼目睹了这座古城的繁华盛况,在他写的《大唐西域记》中讲道:“凉州为河西都会,襟带西蕃、葱右诸国,商旅往来,无有停绝。”

西汉初年,盘踞蒙古高原大漠的匈奴曾一度占领凉州,汉武帝派遣大将霍去病出征,西汉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收复凉州,为了表彰霍去病的“武功军威”,遂改凉州为武威。唐朝灭亡后,青藏高原上的吐蕃王朝又占领了这座军事重镇。

1969年10月,一位农民在劳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雷台下面的一座汉墓,一尊铜奔马重见天日,它扬首天外、奋蹄疾飞,它惟妙惟肖、生动形象,它神采飞扬、超越时空,“马踏飞燕”铜像一经出土,立刻惊艳了世界,成为中国旅游标志。这尊马踏飞燕珍藏在兰州的甘肃省博物馆,我于去年夏天曾去细细观赏一番,叹为观止。

今天走在武威街头,到处可以看到铜奔马的雕塑,它成为了这座西部城市的象征。

同时在雷台汉墓中还出土了一组铜车马仪仗佣,共计99件。骑在马上的武士手执戟矛,列队出征,斗志昂扬,生动地再现了大汉帝国军队的雄风。

在中华民族的多民族融合共生的历史进程中,中原地区的华夏民族与割据北方与西北地区荒漠的少数民族长期处于战争状态,历代汉朝的统治者都曾推行怀柔政策,尤其是匈奴这个游牧民族,能征善战,长途奔袭,对中原地区的农耕民族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吸取匈奴的长处,借此提高赵国军队的战斗力。刘邦建立大汉王朝之后,匈奴也是最大的军事威胁。公元前200年(汉高祖七年),刘邦亲率大军32万征伐叛将韩王信,前锋行进至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时,被冒顿单于率精兵40万围困于白登山(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马铺山)达七日之久,虽然用陈平之计得以突围,但“白登之围”后,西汉王朝不得不委曲求全,实行“和亲”政策以换取边境的安宁。

骑兵的战斗力明显高于步兵,随着边境战事逐渐增多,战争规模逐步扩大,骑兵已然成为战场上的突击兵团,成为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和重要力量。因此,汉武帝派遣李广利出征西域,主要目的就是袭击大宛,攻取天马,用来充实汉军的骑兵队伍。公元前140年(建元元年),汉武帝刘彻即位后,决定废除屈辱的“和亲”政策,转而对匈奴实施军事打击,依靠著名军事将领李广、卫青、霍去病等人率领的骑兵精锐部队,连续击败了匈奴的进犯,继而主动出击,将北匈奴追击到了漠北的荒漠之地,南匈奴则被迫投降,大汉王朝终于取得了最终胜利。

雷台汉墓出土的铜奔马,正是大汉王朝积极进取的尚武风貌生动写照,艺术地再现了一个时代的神采。凝神观赏马踏飞燕,耳边仿佛传来了汉军骑兵风驰电掣的马蹄声,仰首嘶鸣,响彻云霄。

武威西边的山丹军马场,在祁连山山麓的牧场上,那里曾是历代封建王朝的皇家养马场。

《凉州词》是唐代边塞诗的一个诗题,据统计《全唐诗》中存21首,而以凉州为题的唐诗则有一百余首。唐代著名诗人岑参、王翰、王之涣、李益等都曾在此地写下了彪炳千秋的华词伟章。更为可喜的是,李益就出生于凉州。细细吟诵《凉州词》,从中可以体会到盛唐盛世尚武的时代风尚,令人精神振奋,开阔胸襟。

 

武威没有我的朋友,来此地只是漫游,但我心中却朝思暮想,很想去寻访一位智者的行踪,他就是佛经翻译家鸠摩罗什。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来到了鸠摩罗什寺,静静地站在高耸云天的舍利塔下面,沉思默想。一位妇人围绕着砖塔行走,双手合十,神情肃穆。

风吹过,鸟飞过,塔檐上悬挂的风铃传出悠扬的韵律,心底顿时生出一丝神性的情感,让我的心灵更加纯净。

鸠摩罗什(343-413),东晋十六国时期后秦高僧,是中国汉传佛教佛经翻译家。罗什的父亲鸠摩罗炎出身古印度天竺望族,后至龟兹(今新疆库车),罗什出生。罗什七岁随母出家,初学小乘,后到罽宾、沙勒,遇到莎车国大乘名僧,改学大乘。前秦建元十八年(382年)苻坚遣吕光攻伐焉耆,继灭龟兹,将罗什劫至凉州。三年后姚苌杀苻坚,灭前秦,吕光割据凉州,罗什滞留凉州达十七年之久。

据传吕光将罗什安置在凉州之后,安排罗什专心翻译佛经,传道说法。吕光强行让罗什娶了当地女子,他说:“你要为我留下小和尚。”

罗什无可奈何,不敢违逆这位当地的最高军事长官,先后娶了四位妻子,生养了十几个孩子。

这倒像是今日的日本僧人,娶妻生子过着世俗的生活,而在吃斋念佛的时候,则过着远离尘俗的精神生活,在人性与神性之间徘徊流连,各得其所,互不妨害,相得益彰。

后秦弘始三年(401年)姚兴攻伐后凉,亲迎罗什入长安,以国师礼待,并在长安组织了规模宏大的译场,请罗什主持译经事业。之后十余年间,罗什悉心从事译经和说法。

罗什在长安译出《大品般若经》《妙法莲华经》《维摩诘经》《阿弥陀经》《金刚经》等经和《中论》《百论》《十二门论》《大智度论》《成实论》等书,系统地介绍龙树中观学派的学说。译经总数说法不一,据《出三藏记集》,为三十五部二百九十四卷;《开元释教录》作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罗什译经文义圆通、内容信实、字句流畅,在中国译经史上有划时代的意义。

罗什的弟子众多,其中最出众的当属僧肇,后世有什门四圣、八俊、十哲之称。

我只在十几年前读过《金刚经》,反而是喜爱读罗什弟子僧肇写的《肇论》中的那篇《物不迁论》,具有浓郁的哲学思辨色彩,启迪心智,获益良多。

僧肇的哲思融合了老庄思想和东晋玄学,生动反映出他置身的那个时代的社会思潮,不能单单是把它当作佛学来看待和研究。

《物不迁论》中有一段论述,令我十分喜爱,极具哲学意味,反复玩味,引人深思。

人则谓少壮同体,百龄一质,徒知年往,不觉形随。是以梵志出家,白首而归。邻人见之曰:“昔人尚存乎?”梵志曰:“吾犹昔人,非昔人也。”邻人皆愕然,非其言也。所谓有力者负之而趋,昧者不觉,其斯之谓欤?

“吾犹昔人,非昔人也。”这里面饱含着辩证法中的肯定与否定规律,我就是我,我不是我,我还是我。只有自我肯定,才能保持清醒的理智,不能在人云亦云的迷茫中丢失了自我。这就是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变与不变是相对的,变是绝对的,如何在世事的变换之中保持本我本色?如何在社会风潮的变换之中“我宁做我”?岁月不居,沧海桑田,生老病死,变的是形貌,不变的是心灵,在历经人世沧桑之后,欣然谈笑,自豪地大声说出来:“我还是我!”

看似简单的一个问题,其实并不简单。很多人忙忙碌碌地活了一辈子,最后却活成了别人,丢失了本我。所以还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时时用僧肇的这句话惊醒自己。

“吾犹昔人,非昔人也。”

 

清晨,云淡风清,走进凉州植物园,草木青翠,鲜花绚丽,牡丹刚刚凋谢,而芍药正在恣意绽放,林下则是艳黄夺目的油菜花,蜜蜂在花间飞舞,孩子们在小路上奔跑嬉戏,到处洋溢着恬静祥和的气息。

有一座废弃的别墅,一层的窗户早已用土坯堵塞,二层的门窗都已破烂不堪,唯有阳台上用青砖砌成的柱子,犹存昔日的繁华风貌。

门前有一颗高大的核桃树,一位老者端坐在树下,手中拿着弹弓,脚下是一袋子的小石子,这就是弹丸了。他举起弹弓,朝着几米之外的一只易拉罐射击,每当击中靶子的时候,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者告诉我,这座破房子叫蝴蝶楼,当年曾是大军阀马步芳的官邸。

听到马步芳这个名字,不免让人想到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的悲壮往事。

陈昌浩和徐向前率领西路军西征,与马步芳、马步青的马家军在甘肃河西走廊地区进行了艰苦战斗。西路军由于无根据地作依托,又无兵员、物资的补充,孤军奋战,虽然击毙伤俘敌约2.5万人,但在敌众我寡极端不利的情况下最终失败。只有李先念率余部三千人突围到达新疆,最后辗转回到陕北。兵败高台,血染黑河,魂铸祁连,浩气长存天地间。可歌可泣,惊天动地,虽败犹荣,青史留名,悲哉!壮哉!另一方面,陈昌浩作为西路军的总指挥,在战略决策和军事指挥上的失误,也是导致西路军远征失败的主要原因。再者,从敌我双方的军事实力与战术对比分析,西路军显然处于非常不利的劣势。马家军装备精良,又多为骑兵,部队突击力强,机动性高,作战能力远远高于西路军。

西路军西征失败,成为徐向前元帅一生的悔恨,痛彻心肝,念念不忘,叹惋不已。

 

正午,阳光灿烂,寂无一人,我独自登上了大云寺的古钟楼,巨大的铜钟悬挂在横梁上,默然无声。柱子上的一幅对联格外醒目,令人心头一动,大有意味。

若铜若铁若金若石,警世警迷警梦警心。

凭栏远眺,城郭历历,饱览风光,半个武威城尽在目前。大云寺周围正在大兴土木,几栋殿堂已具雏形,车辆往来,机器轰鸣,看样子是在建设古寺风貌旅游景区,恢复昔日凉州八景之一的“大云晓鈡”,让这座历史古城再现商旅兴旺的繁华景象。

铜钟无声,一座古楼伫立在这座古城之中,此时无声胜有声,风中传来历史遥远的回声,雄浑悠长,回荡心间。

 

八声甘州金张掖

 

张掖,“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也。张掖古为甘州,酒泉称作肃州,甘肃之称由此而来。

据传张掖城内有甘泉,被誉为“河西第一泉”,因而又名甘州。甘泉公园内有一眼井泉,雕栏玉砌,清波盈盈,不知是否就是指这里。

为何称作“银武威、金张掖”呢?

种种传说,各执一词。一说根据其在甘肃的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而定,一说是指经济状况及税收多寡而论。

从武威来到张掖,才知这里最出名的是七彩丹霞,但我更偏爱“八声甘州”这个词牌名。

八声甘州,词牌名,又名“甘州”“潇潇雨”“宴瑶池”,源于唐代边塞曲。唐玄宗时教坊大曲有《甘州》,杂曲有《甘州子》,以边塞地甘州为名。《西域记》云:“龟兹国土制曲,《伊州》《甘州》《梁州》等曲翻入中国。”《伊州》《甘州》《梁州》诸曲,音节慷慨悲壮。代表作品有宋代柳永《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苏轼《八声甘州·寄参寥子》、辛弃疾《八声甘州·故将军饮罢夜归来》等。

从诗词的文学视角观赏张掖,心中顿时生出些许诗意。但要概览这座古城的全貌,还需从历史的视角观察一番。

张掖历史悠久,是古丝绸之路上的著名商埠和边塞重镇。隋炀帝于大业五年(609年)西巡时曾驻跸于此,会见了西域二十七国的君主和使臣,还亲自举办了规模盛大的国际商品交易会,“西域诸国悉至张掖交市”,从而使张掖成为全国最大的国际交易市场。为了炫耀隋帝国的繁荣,命河西一带的仕女聚于张掖,盛装艳服夹道迎宾,奏乐焚香,歌舞喧哗,使张掖的繁荣达到了顶峰。张骞、班超、法显、玄奘,都是经张掖前往西域,而波斯、阿富汗、印度等丝路沿途国家的商贾、僧侣、学者也都是经张掖到京都长安。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曾在张掖旅居一年之久。地处绿洲湿地中的张掖,雪山高耸,清水长流,中部为河西走廊平原,地势平坦宽阔,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林木茂盛,风景秀丽,鱼肥稻香,不仅是全国重点建设的12个商品粮基地之一,素有“塞上江南金张掖”之称,而且还有多种储量丰厚的矿产资源。

走进市中心广场,绿树掩映之中,一座木塔巍然矗立,赫然在目。一阵风吹过,檐角悬挂的角铁发出悠扬的鸣声,悦耳娱心。清晨与黄昏,多次走到塔下仰望观赏,群燕飞舞,白云悠悠,好一幅初夏风情画卷。木塔之下是一座大殿,俗称黑楼。黑水流经张掖,此楼镇水,杜绝水患,保一方平安。

广场东侧竖着一块巨大的祁连玉,青碧墨绿,纹理纵横,天然玉质,尽情展示了山石之精美。绕行一匝,细心观赏,叹为观止。伸出手去抚摸,圆润光滑,清凉怡人。

站在大街上向远方眺望,祁连山的雪峰映入眼帘,让人心魂顿时安静下来,忘却了城中的喧嚣与浮躁。

神在远方,安居在群山之巅,时刻注视着人间,把我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尽管我们长年累月总是这样忙忙碌碌,甚至无暇停下脚步,听一听神谕,但神却在城外不远处的雪山上为我们祈祷平安吉祥。

张掖距离祁连山并不算太远,所以走在城内的大街上,只要你驻足观望,抬头就可望见静美的雪峰。

神在山上,佛在城中。大佛寺是西夏王国的国寺,佛安稳地卧在大殿中,一卧千年,神态安详地注视着前来朝拜的红男绿女。殿内灯光昏暗,卧佛又巨大无比,只得靠近前去观看,才看清了佛头与佛脚处,各有一位菩萨侍立,足有五六米高,蔚为壮观。

一座山门隔开了仙界净土和尘世乐土,大佛寺山门前的广场上,晨昏之际,数百人跳舞健身。池塘四周芍药盛开,五彩绚烂。

机缘巧合,我在山门附近的小店里得到了一对儿夜光杯,店主说是祁连玉材质,宁信其真,不以为虚。装入行囊,待我归家之后,月圆之夜,便可满饮葡萄酒了,思之心醉。

宁静的黄昏,走到镇远楼,绕行观赏,叹其雄壮。在鼓楼附近的饭馆里,登上楼去,凭窗端坐,慢慢享受一大碗清香可口的炒炮,饱览美景,饱餐美食,不虚此行。

 

动车掠过酒泉

 

酒泉有富于诗意的美丽传说,而今却没有酒、没有泉,偌大一座城市只有一个庞大的钢厂,大部分市民都是酒钢的职工。在酒泉的街市里,找不到历史的遗迹,甚至找不到任何历史的记忆。或者可以说,整座城市就是一座钢厂,甚至等你到了嘉峪关,那里也有酒钢的医院。

史载“城下有泉,其水若酒。”难道地下的泉水干涸了,仅仅剩下公园里的一池湖水了吗?祁连山的积雪在融化,给城北的北大河补充水源,河水滔滔流淌,流向东北方向的鸳鸯湖,同时也滋养着金塔的万亩胡杨林。

当然,酒泉有航天城,尽管航天发射场还在很远很远的沙漠地带,但酒泉无疑是航天人的一处生活基地。

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

仍闻酒泉郡,已合数重围。

从唐代诗人郭震的这首《塞上》诗中,可知酒泉在古代是一处军事重镇,曾经战事频发,常年征战。

传说中的那位古代的将军,赋予了酒泉温馨的情感。

传说那位将军带领官兵们在此地打了一场胜仗,捷报传到了京城,皇帝犒赏三军,特地赐给将军一坛美酒。将军关爱士卒,不愿一人独享美酒,而三军共饮一坛酒又不够大家喝。怎么办?将军令人将一坛酒倒进泉水,人人得以畅饮。酒泉这个地名因此具有了诗意。

酒泉太守能舞剑,高堂置酒夜击鼓。

胡笳一曲断人肠,座上相看泪如雨。

边塞诗人岑参在《酒泉太守席上醉后歌》这首诗中描绘的这位太守,似乎可以看到那位与三军共饮美酒的将军的身影。

我还要来酒泉,那要等到金秋时节,到金塔去看胡杨林。

 

春风已过嘉峪关

 

一片孤城万仞山。城是关城,山是祁连,山与城,雪山与草原,组成了一幅壮美的风景画面。

沿着青砖砌成的马道陡坡,登上城楼,视野开阔,蜿蜒千里的祁连山映入眼帘,雪峰晶莹,山峦挺秀,美不胜收。站在城墙上眺望,大风劲吹,开阔胸襟,令人浮想联翩,心魂为之沉醉。三座城楼矗立在蓝天下,雪山映衬,显得更加巍峨壮观。城墙内绿树掩映,古代的演兵场陈列着十八般兵器,风中似乎仍在回响着昔日战场两军对垒的厮杀声,疾风劲吹,军旗猎猎,呼啦作响,似匈奴铁骑马蹄声,铺天盖地而来。

一座孤城,孤独地挺立在辽阔的荒漠之上,它历尽沧桑,苍凉悲壮。千百年来,嘉峪关是中原与西域的交通咽喉,军队出征,商旅往返,此地为必经之地。张骞走出嘉峪关,凿空西域,开辟了一条从长安直通天山的丝绸之路。霍去病率领大汉王朝的雄师远征,击溃了匈奴对河西走廊的侵扰。玄奘大师出关而去,穿玉门关,过阳关,远涉绝域流沙,西去天竺取经,从而实现了中印两大古老文明的交汇,让黄河与恒河一同演奏出一曲人类古代文明的雄浑交响乐章。

战争与和平,人类间的两种交往方式,在促进交流中发挥了各自的作用。尽管战争具有极大的破坏性,但它凭借军事手段也推动了文明的进程,我们不应只是关注战争对文明的毁坏,它同时也是新文明的产床。商旅往来、边境贸易、移居移民、风俗语言等方面,在推动中华民族大家庭各民族的融合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战争用强力手段形成国家疆域的扩张与统一。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

唐代诗人李颀的诗《古从军行》,生动说明了通过战争促进人类交流的一个事例,就是西域葡萄引入了中原。从此,葡萄这样一种甜美的水果在我国北方地区广泛栽种,人们不但吃上了甘甜可口的新鲜葡萄,而且喝上了晶莹剔透的葡萄酒。

不只是葡萄,还有石榴、芝麻、胡椒、棉花、胡萝卜等物产,以及佛教、伊斯兰教、景教、摩尼教、袄教等宗教,纷纷传入华夏,甚至龟兹的毛驴也来到中原地区定居,成为华北地区农民生产耕作时的得力助手。同时,这种交流是双向进行的,互利互惠,互为你我。中原的丝绸、瓷器、漆器、茶叶、火药、铜铁器皿等,陆续输入西方诸国。自汉至唐,中原地区先进的冶炼技术、造纸术、印刷术、养蚕、缫丝、凿井等生产技术,以及天文学、医学、音乐、绘画等文化艺术,通过丝绸之路,穿过河西走廊上的嘉峪关等一道道关隘,陆续传播到西域、中亚及欧洲地区,极大促进了东西方人类文明的融合。

嘉峪关不仅是丝绸之路上的军事要塞,它同时也是历代王朝的边境贸易口岸,是东西方商旅人员往来的驿站。在嘉峪关魏晋古墓中发现的《驿使图》壁画,一位邮差策马飞奔,生动传神地再现了古代邮驿奔波传递的情景,今天已成为中国邮政的形象。

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万里长城在北中国的山峦荒野上逶迤起伏,仿佛一条巨龙在天地间起舞,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

嘉峪关雄踞万里长城西端,祁连山是河西走廊的天然屏障,共同护卫着神州大地的大好河山,守护着华夏儿女的安宁生活。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从兰州到嘉峪关,沿途见到无数棵青翠茂盛的杨柳,柳丝轻扬,婀娜多姿,翠绿悦目,自然会令人想到清代大臣左宗棠出征新疆收复伊犁的壮举。

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斯人已逝,唯余十万棵郁郁葱葱的杨柳遍布河西走廊,绵延至新疆,防风固沙,泽被后世,功莫大焉!

归途,动车从嘉峪关出发,过张掖,穿越祁连山,奔向西宁,再回兰州。列车经过山丹军马场,未见一匹马儿,却看到一群牦牛在草地上悠闲觅食,时而会有几头牛抬起头来,安静地瞥一眼疾驶而过的动车,继续低下头去啃食嫩绿的青草,享受着祁连山赐给它们的美食。动车经过门源的时候,车窗外闪现一片黄灿灿的色泽,耀人眼目,那肯定是即将盛放的油菜花。

一位五十多岁的铁路职工坐在我身旁,他也是去兰州,在铁路上干了三十多年,从事铁道电气化系统维护工作。我们一起观赏车窗外的祁连山雪峰,我赞叹不已,他却忧心忡忡地说:“雪线越升越高,夏天就看不到山顶的雪了。武威那边的冰川都融化了,没有冰,哪里还能存住水?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说不定雪峰的景观就看不见了。”

祁连山雪峰在远方静静矗立,晶莹剔透,洁白纯净,陪伴我们一路南下,动车的车窗变成了一幅接连一幅的风景画,留在心中的便是一幅长长的祁连山画卷。

难道,在我们难于确定的多少年之后,祁连山的雪峰将会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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