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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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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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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风物美

即使是在炎热的盛夏时节,也难于抵挡远方的诱惑。尽管室内空调送来凉爽宜人的清风,书房为避暑佳境,但我心中依旧眷恋着远方的风景,冒着酷暑,走出家门,离开繁华的城市,走向寂静的原野,去寻觅心中的憧憬。我承认,我不知道漫长的夏天应当如何轻松地度过。空调必不可少,当然还有瓜果、冷饮、热茶,以及颇具文人雅兴的诗书画,还有公园里的花草树木,另外就是河畔的一条曲折的幽径,每日晨昏漫步其间,疏散怀抱,自得清趣。

离开了城市,走向何方呢?我再次遵从心灵指引的方向,默默地走上了回故乡之路,而此次也不再只是返回朝思暮想的故园,而是生养我的那片广袤而深厚的沃土。华北平原腹地的冀中,那里刚刚度过了一个麦收,热烈的夏天,金黄的麦浪早已随风而去,代之以秋天的沉静与安详。千里沃野生长着茂密的青庄稼,时隔四十二个春秋,再次走进迷人心魂的青纱帐。

我热切向往着成熟的麦田,也曾无数次梦中置身于摇荡起伏的麦浪中,身不由己,随风起舞,而清晨醒来的时候,心中一片茫然。又一个漫长的夏天过去了,再次遗憾地错失一场麦收,只能把期望寄托于明年,或许那个夏天会满足我的心愿。

秋庄稼组成的青纱帐,很美很迷人,连绵起伏,蔚为壮观。在那片密不透风的青纱帐里,是否还珍藏着我的少年梦想呢?

正在拔节生长的青纱帐与成熟的麦田相比,少了那份热烈,多了一份沉静,犹如一位男子汉的心境,从青年进入壮年,虽然缺少了浪漫的激情,但却变得更加沉稳与安详。

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一种人生境界。

无穷的远方总是充满了各种诱惑,我遵从心灵的召唤,独自一人踏上旅途,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向远方。我相信,那里必定有新奇的景象,还有无数的新人,我想知道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那里有许多崭新的风俗画卷,等着我去翻阅和观赏。

人在旅途,就是一种幸福。从踏上旅途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心中铺展开憧憬的画面,在旅途的颠簸中,安静地享受着这份欣喜。

人生如逆旅,我们每个人都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位匆匆过客,广阔的大地到处都有任凭我们挑选的旅馆,而我们走在旅途中,当然不会只是眷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桑树。旅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走向远方,只有在远方才能找到我们每个人迷失的少年梦想。只有在远方,才能觅得迷人心魂的心灵风景。抛弃日复一日的世俗生活,弃绝猎奇的好奇心态,在旅途中思考人生,在远方观赏奇异的风景,寻觅诗情画意,做一名膜拜自然美、体验人情美的旅行者。

近乡何以情更怯?当我离开自己居住多年的城市,悄然回首,情何以堪,却望他乡是故乡。老年心怀近似僧,为何产生了如此这般的荒诞想法呢?在这座滨海城市居住了三十八年之后,不由自主地对它产生了故乡的情愫。定居在这个地方,便是命定的一种宿命,并且后半生不再离开这座城市。似乎是漫长的三十八年,驻足回首,顿觉不过是一瞬间,往事历历浑如一梦。沿着命定的道路出发,今天的旅程又将走向何方呢?

每一次走向远方的旅行,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归,只不过是沿着岁月的大河溯流而上,寻觅迷失于岁月风烟中的童年与少年,只有在那里,或许会为我珍藏着心灵的风景。

父母早已不在了,但父母的恩情依旧在我心间。兄弟姐妹们还在,还有父老乡亲们,都值得我兴奋地归来,怀旧、重访、寻根、漫游。

麦田消失了,更难觅童年的果园、瓜园和菜园,呈现眼前的是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一座座温室大棚,现代化的设施农业为乡亲们增加了农产品数量与质量,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利润和财富。我执着地寻觅童年的田园诗意,我承认那是贫困的年代,但它在我心灵深处留下了美好的记忆,特别是身处异乡的时候,记忆中的童年情景无疑就是一处温暖心怀的桃花源,而当我实实在在地站在故乡土地上的那一刻,童年的记忆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

故乡早已摆脱了贫困,乡亲们都已经过上了富裕的幸福生活,这应当就是我童年时期的真切愿景,当它变成现实图景的时候,我为何又无语沉默呢?我应当为富裕的家乡唱赞美诗,却为何心中弥漫着莫名的惆怅情思?

随着时光流逝,每一次回到故乡,都感到童年的故乡遁向更加遥远的远方。那仿佛是另一个故乡,隐藏在童年的记忆之中。

这或许就是难于言表的乡愁吧?

寻新觅旧五公镇

据班固所著《汉书》记载,汉高祖刘邦“封长安君于饶”,两千多年前,饶邑由此诞生,饶阳作为汉王朝的一个封邑载入史册。后汉创始者刘秀南征途中,急渡滹沱河,衣衫尽湿,饥肠辘辘,备尝艰辛。大树将军冯异为之对火燎衣,又从当地老百姓家中索得一碗红豆粥,刘秀才得以驱除饥寒,继续踏上征途。

饶阳后来仅凭豆腐脑、金丝杂面、烟花爆竹等土特产闻名于燕赵,而大江南北之人多不知饶阳在何处。饶阳有两个名人,声名显赫,扬名天下。一是汉代学者毛苌,据称秦末避乱,离开家乡邯郸鸡泽县,定居于饶阳县合方乡南师钦村,当地人至今仍将“师钦”读作“诗经”。另一名人则是新中国建设时期的全国劳动模范耿长锁,饶阳五公人氏。

新中国成立后,饶阳先后建设了三座县城,由东向西,依次向西蔓延呈长蛇阵之势,而新城区西部已经接近临近的安平县之境,安平县在靠近饶阳之地建设了一座工业园,大广高速从两县结合部纵穿南北。

旧县城仅仅留存下一片低矮的平房,多为老城居民,政府机关部门全部撤离。目前的县城建设于1970年代,党政机关均设于此,部分政府部门近年陆续迁至沿着平安大街向西延伸的新城区。县医院已在新城区建设了新址,即将搬迁过来,而中医院早已在平安大街开业。

假若以京九铁路为界,铁路线以西为近二十年形成的新城区,主要标志就是几年来建成的三个大楼盘,以及政府投资兴建的饶邑古城商业街和诗经文化广场。分列平安大街南北的商业街与文化广场,面积之大丝毫不逊于大城市的同类建筑设计规模。作为一个刚刚摆脱贫困的国家级贫困县,这两个政府投资项目,似乎大大超前于它的实际需求。在它周围只有尚未出售的几十栋高层住宅楼,距离目前居住在县城主城区的居民有三四公里,谁有闲工夫茶余饭后来此消遣呢?商业街的中心广场矗立着一座巨型雕塑,远望才知是硕大无比的琵琶造型,而文化广场上的圆环拱柱雕塑更是大而无当,不伦不类,如果说它是一项建设工程还说得过去,谈不上是美术作品,更谈不上美。它仅仅是一项政府形象工程罢了,总是让人感觉它不会长久存在,因为通常情况下,新一届政府班子上台,又搞到了新项目建设经费,到时候就会将这些建筑物拆除,兴建新的形象工程,继而取而代之。

鳞次栉比的高层住宅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傲视着周围谦卑而朴实的小村庄。文化广场以诗经命名,下沉式的广场矗立着毛苌塑像,而新修的第二条环城公路,也称作诗经大道。毗邻新城区的村民们,一辈子积攒下几十万块钱,为儿子买下一套高层楼房,再花上几万块钱装修,购买家电和家具,还要准备十几万元的彩礼,就可以给儿子娶到媳妇,新一代农民就能上楼居住,摆脱土地的束缚,开启城镇新生活。

立秋过后,阳光依旧灼热,道路的尽头漂浮着白雾,路旁的高楼大厦宛如海市蜃楼,亦真亦幻,容易让人产生虚幻的荒诞感。

县城规模不算太大,建筑物分列平安路南北两侧,它只是沿着东西方向被拉长了。县城是最小的城,但它却是一位村童心目中羡慕不已的理想之城。

你是我的耶路撒冷啊,老城新城并存,但我是来寻找旧梦的,谁能满足远游归来的浪子的心愿?

汽车行驶在县城通往五公镇的公路上,沿途凭窗观赏道路两侧茂密的青纱帐,令人心魂沉醉。辽阔的原野,连绵的庄稼,悦目的青翠,大多是正在拔节生长的青玉米,密不透风的玉米青秸秆,花白的穗子在风中摇曳,红白相间的玉米须如花绽放,一阵风吹过,千万棵青庄稼簌簌作响,绿浪起伏,蔚为壮观。这是一片富饶的土地,秋天来临,犹如一位步履蹒跚的孕妇踟蹰行走在乡间道路,她正孕育着新生命,也蕴育着一个丰收的季节。

一片芝麻呈现眼前,碧绿的叶子,衬托着一串洁白的花朵,风中似乎飘散着成熟芝麻粒的清香。在两块儿玉米地之间,一大片低矮的花生地,秧叶油绿,淡黄色的小花隐约闪现在枝叶间。忽然见到一片纵横斜逸的高粱,这是久违的那种高杆作物,穗子仍是青色的,待到深秋时节就会脱变为醉人的九月红。秋天正在酝酿一坛好酒,那就是醉美的高粱红。

青苹果挂在枝头,压弯了枝条,一座果园散发出浓郁的诗情画意。

客车停靠在五公镇西北角,我沿着合作路东行,走进耿长锁纪念馆参观。拾级而上,走进展室,空无一人,默默观看摆放在柜子里的展品,墙壁上布满黑白色的图片,顿时陷入历史的时光隧道里。室内灯光昏暗,营造出幽静的氛围,我放轻脚步缓缓而行,担心一声咳嗽就会惊掉屋顶的积尘。

耿长锁生前使用过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具及办公用品,以及当年跟随代表团出国访问前苏联与阿尔巴尼亚使用的旅行箱,还有一件藏青色的毛呢大衣,静静摆放在玻璃展柜中。人去物在,睹物思人,心中惘然,默默而已。

走进展室,一睹为快,仿佛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仰慕已久的一位人物。耿长锁是饶阳的一位名人,几十年间,县长书记换了几十拨,谁也记不得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只是一任官员,犹如匆匆过客,唯有耿长锁的名字妇孺皆知,至今仍然津津乐道,人人赞不绝口。

1943年,在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冀中区率先实行土地改革,耿长锁带领乡亲们组建了全国第一个土地合伙组,被誉为“冀中花开第一枝”,毛泽东主席称他为“群众所信任的领袖人物”。新中国成立后,他又带领群众成立了合作社及人民公社,农业生产连续多年取得大丰收,成为河北省“农业学大寨”的一面旗帜。

在农村实行土地承包改革前,五公公社大力发展集体经济,农业生产连年喜获丰收,早已解决了老百姓的温饱问题,当年那是令饶阳县其他地方的人们羡慕不已的啊!

世事变换,难于预料,正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历史演变规律,也仿佛是一个魔咒,谁也难于挣脱历史的羁绊。据称,1980年代的农村改革,生产队解散,联产计酬,土地承包,五公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从社村干部到普通百姓,大家都不愿分田单干,一再推迟落实改革政策。五公的百姓们享受了几十年的集体荣耀,怎么愿意接受分散单干的新政策?大势所趋,无可如何,拖延数年,最终还是忍痛割爱,各奔前程。历史的长河波涛汹涌,它每一次转弯,都会给让人带来一阵难以言说的阵痛。每个人的个体生命,不过是水面上漂浮的一朵浪花,随波逐流,顺流而下,或清或浊,或与时上下而起伏,或追逐波浪而消逝,终归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

走出昏暗的展览室,门外依旧是灿烂的阳光。一位妇女正站在板凳上挥臂擦拭大门玻璃,前厅的地板上晃动着她的身影。一位十余岁的女孩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在大厅里追逐嬉戏,姐弟俩在值班室、卫生间和展览室之间穿梭奔跑,爽朗的笑声在空阔的前厅里回荡。

当我走出展览室的时候,站在台阶上,欣然听到朗朗读书声。哦,展览馆北面就是五公中学,读书声来自那座校园。

五十年前,我还是白池村小学三年级的一名学生,那年秋收过后,学校组织学生去远离县城而挨近深县的小堤村,接受阶级斗争教育,实则是参观一处地主家的院落。地主家唯有一排五间青砖房,院子也算不上多么大,当我们一群小学生在老师带领下走进院子的时候,地主家的儿子正站在猪圈里清理猪粪,满院子飘散着浊臭气息。我们走进他家的屋子,不过是普通农家的摆设罢了,没有什么豪华气派可观,转了一圈就走出来,又在村街上溜了溜,然后坐上生产队派来的大马车返回白池村,午餐是从自己家中带来的一张白面大饼。

那时,我心中多么期望去五公公社观赏一番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新气象啊!

展览馆的大门外,路旁是几座并排的果蔬大棚,里面栽种着葡萄,几位壮汉身穿短裤站立在大棚门口旁的树阴下聊天,从塑料大棚里冒出阵阵湿热的气息,里面的温度很高,他们劳作的时候赤裸脊背,只穿着一条短裤,每个人的脊梁都晒成了古铜色,流淌着汗水。

路旁的草丛中,堆积着刚刚修剪下来的葡萄枝叶。

时光轮回,我终于走在五公镇的大街上,早已见不到当年人民公社时期的一点儿影子,时代的印迹已消失的干干净净。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镇,跟北方农村任何一座小规模人口聚集的集镇没有丝毫差别。

国公街纵贯南北,是五公镇的主街,镇政府就在这条街上。街道两侧罗列商店,街边摆满小摊,出售果蔬和零食杂物。穿行在小镇上,处处弥漫着浓郁的商业气息。街边几十家店铺,出售品类丰盛的商品,但唯有馒头房的生意红火,几位妇女说说笑笑排着队买馒头。

一位老农斜着身子坐在三轮车上,地上摆放着几袋红薯和一堆土豆。他说:“红薯十块钱一袋。”我问是不是自家栽种的,他诚实地回答:“不是,是别人家种的,咱拿来卖。”

一位老者在街上悠闲溜达,我走上前去向他询问有关耿长锁的往事。他没有说什么,只发出一番感慨:“老社长是好人啊!到现在,人们还不是沾了他的光?”

是啊,耿长锁就是五公的名片,这种名人效应同样会给五公镇的乡亲们带来丰厚的商业效益。

沿着互助路西行,走出五公镇,在路旁搭乘客车去衡水,再转往武强县。

年画里的武强

滏阳河流过武强,河水清冽,缓缓流淌,河畔草木青翠,两岸高楼倒影在水面,斑驳的影子随波荡漾。

一条大河穿城而过,河畔吉祥公园里的游客信步而行,悠然,怡然,翠绿的花草让这座县城散发出夏日的淡淡诗意。街边的墙壁上绘制多幅年画,营造出吉庆祥和的氛围,这就提示外来游客,你已经置身于年画之乡了。

武强年画博物馆坐落于新开街的滏阳河桥头,全方位展示武强年画的来历、制作工艺、创作题材、经典作品等。巨大的玻璃展柜直抵屋顶,里面整齐摆放着数千块年画雕版,沉沦于昏暗的灯光中,漆黑一片,无法看清版面上的图案,它是近年来从民间广泛搜集而来,集中收藏,珍而藏之。

一间民居,布置成过年时候的模样,门板上贴着神荼郁垒门神,大红的窗花格外醒目,客厅中堂挂着一幅武强经典年画作品《九九消寒图》,又名六子争头,到处充满了喜庆祥和的年节气息,怡情悦目,望之心喜。

展馆出口处设置了一家画店,供游客动手体验年画印制工艺。一位导游为游客们演示,刷油墨、铺纸张、滚转筒,一幅色彩艳丽的年画顿时成型。

年画馆里来了两位贵宾,十余位随从和陪同人员前呼后拥,跟随讲解员的脚步,一一讲解,仔细观赏。二楼的展室没有开空调,室内闷热,当地陪同官员赶紧吩咐打开空调,展室里很快送来了冷风。参观结束后,主宾站在门口台阶上合影,工作人员拎出来五六份武强年画礼品,分赠来宾,笑脸欢送。

得益于近年来国家加大了对民俗文化的保护力度,武强年画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武强年画作为县里的文化支柱产业,迎来了发展的历史良机,开始规模化、产业化制作,并且适应时代需求,开发出品类丰富的文创产品,产生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古老的年画手工艺焕发出崭新的活力。年画馆门外临街的文创产品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年画作品,有的装入画框,有的还是卷轴,也有传统的画片,而文创产品涵盖了折扇、书签、丝巾、帆布包、水杯、钥匙链、鼠标垫等各类产品。

我询问售货员销售情况,她说销量不错,欢迎挑选。

武强县城跟冀中平原其他县城没有太大区别,县城的老城区依旧是大片低矮的平房,很少有高层建筑。街头店铺林立,饭店与药店最多,随处可见美发店、美甲店、奶茶店、咖啡屋,但街上行人稀少,这些店家的生意也不算红火。

“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

古代长安城中流传的这首民谣,今天依然可以用来形容这座小县城的消费时尚,处处可见大都市商业的影子。

在城区边沿的滏阳河两岸,数十栋高层住宅楼鳞次栉比,有的已经建成,正在出售商品房,大多数楼房正在建设之中,机器喧嚣,尘土飞扬,热闹的建筑工地维持着这座县城的经济繁荣景象。

那么,除了年画,武强还有什么呢?

开往衡水的公交车驶出县城,沿着黄石高速公路西行,在县城西南角的一片荒地上,规划出一座音乐公园,仅有一块高大的招牌树立在路旁,远望唯有萋萋芳草。车过周窝镇,正在建设音乐小镇,所有建筑物的墙壁上都绘制了五彩缤纷的五线谱音符图形,据说要在这里打造北方最大的露天流行音乐节。或许,在目前房地产业销售前景不容乐观的情况下,流行音乐可以当成一个新兴产业,承担起这个农业县的产业发展使命。

传统年画与流行音乐,能否成为武强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双引擎呢?

我期待下次再来武强的时候,特地来参加周窝镇的音乐节。

深州蜜桃飘香的季节

走进深州,我刻意寻找香甜的蜜桃,水果店的老板却说,深州蜜桃要等到中秋节才成熟呢。问问街边水果摊,却说再等几天就熟了。

不管谁来深州,一定要吃几个蜜桃。在路边随意买了几个桃子,很甜啊,但人家却告诉我,这是“十四号”,它应当是外来的品种。

我感觉“十四号”就很甜了,卖水果的小姑娘却说:“不一样,不一样,等你吃到了深州蜜桃,才知道那个甜是什么滋味!”

闻听此言,诱人馋涎。

西郊的马庄有蜜桃观光园,应当去那里看看。我想,春天桃花盛开的时节,深州的田野景致会是很美的吧?

深州还是县城的样子,称为一座城市,的确有些勉强,它的城区规模还很小。

博陵路是深州的一条老街,街上还保留着一些陈旧的建筑物,斑驳的门窗依稀可见昔日的岁月沧桑。粮仓博物馆是始建于1898年的清代盈亿义仓,旧粮仓仍在,已成重点保护文物。而建于1966年的原税务局旧办公房,门窗封闭,尚未拆除,还有公安局、食品商店、食品厂、电影院等老建筑,它们依旧站立在原址,默默承受着五六十年岁月风雨的侵蚀,破败不堪,但门楣上的字迹依稀可辨。

黄昏降临,街市弥漫着温馨的生活气息。旅馆门前狭小的空地,立刻摆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十几辆三轮车,自觉地整齐排列,小商贩们摆出了他们的商品,大多是果蔬,也有零食与面食。我逡巡一圈,发现一位老汉的车上摆着十几个滚圆的倭瓜,五颜六色,格外醒目。走进细瞧,却发现了一枚大个的黄菜瓜混杂在倭瓜中,青黄相间,足有二斤重。这应当就是童年时期吃过的那种黄菜瓜,数十年不见,还以为它绝种了呢,岂料在此地邂逅,自然是大喜过望,喜不自禁!

夜色降临,又到了人们回家吃晚餐的时间,自由市场自行消散,商贩们蹬车离去,旅馆门前又恢复了平静。

深州出产蜜桃,香飘十里,远近闻名,这里也大面积栽种花生,街边小摊已在出售煮熟的嫩花生,但花生的成熟期要等到深秋落霜时节。山东鲁花在深州设立油脂厂,开始大批量生产花生油,热销京津冀,为深州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1938年,中共冀中区党委在深州文瑞书院旧址创办了河北抗战学院,培养了2700余名军事人才和党政干部。籍贯为安平县的作家孙犁在家乡投身敌后抗战,辗转来到深州的抗战学院,为抗大学员讲授文学创作。他还组织开展了“冀中一日”群众性写作活动,让开展敌后游击战的战士们用文字描述他们在抗战中的英勇故事,孙犁指导群众写作并编辑成册,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题写书名,留下了珍贵的历史资料。深州抗战学院停办之后,孙犁随同学院官兵长途跋涉徒步奔赴延安,后来在延安鲁艺任教并创作了大量优秀文学作品。

细读孙犁创作的长篇小说《风云初记》,从中可见深州的风土人情,乡风扑面而来,倍感亲切。

我在深州城中寻觅一日,未能找到抗战学院旧址。

盛夏来到孙犁的家乡

孙遥城并不遥远,它就在距离县城不太远的地方。

孙遥城不是一座城,而是安平县大子文镇所属的一个小村庄。

孙遥城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个小地方出了一位大作家,孙犁的家乡就在孙遥城。

孙遥城在安平县之西、大子文镇之北,村庄绿树掩映,一条街横贯东西,茂密的秋庄稼围拢着大平原上的这座小村庄。

村街上静悄悄的,偶尔响起几声犬吠,吠声显得十分空旷。时而有骑着电动三轮车的村民从身旁闪过,急忙驶出村庄,奔向田野。我在街上遇到一位踽踽独行的老人,应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便向他探问孙犁的轶事,他却摇摇头,他说孙犁好多年不回家,自己没有见过。

街边的一座三进宅院,青砖砌成的门楼,漆黑的门板,显出大户人家的气派。这是如今的孙犁故居,门楣上题写着门匾,门外有一棵月季绽放着艳丽的鲜花。这个地方正是孙犁故家的老宅所在地,房子却是新修建的。在《孙犁文集》的插图上,有一张孙犁故居的旧照,只有三间立砖墙面的旧房子,并没有院墙。而今的故居,早已变成了作家故居纪念馆,若在旧社会,恐怕只有大地主家才能拥有如此奢华的宅院。

院子不知为何锁着门。隔壁就是村党群服务中心,走进那处院子,村委会的几间屋子都锁着门,唯有村医诊室开着门,里面有四五位等候看病的村民。我向他们打听孙犁故居何人看门,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告诉我,他们都是别的村来看病的,让我问问大夫。此时,一位矮小身材的男子,手中拿着棉棒,正在给坐在板凳上的农妇细致地擦拭右肩膀,然后依次扎入几根细长的银针。村医扭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接着用酒精球给农妇擦拭左肩膀。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找志榜。”那位等候看病的中年男子大声转述给我:“你去找志榜吧。”

走出村医诊室,我挨门挨户打听,终于找到后街上的志榜家,同样是锁着门,狗在院子里上跳下窜地狂吠。大门旁悬挂着“光荣之家”的铜牌,看来他是一位退伍老兵。恰好一位妇女骑着三轮车从村东骑过来,我向她打探志榜人在何处,她立刻跳下车,告诉我志榜昨天在村街上打农药,今天不知干什么去了。志榜的媳妇在村东的庄稼地里干活呢,她现在回家去取农药,等会儿回去问问他媳妇,看他家里是不是留着孙犁故居的门钥匙。

没能等到守门人志榜,我在村街上流连观赏村景。墙壁上画着盛开的荷花,抄写着孙犁描写故乡的多篇诗文,村头矗立着一座乡村剧场,匾题“芸夫舞台”,孙犁晚年书房题作“芸斋”,自称芸夫,实则是农夫的雅称也。作家为家乡带来了荣耀,乡亲们也以他为荣。村口树立的碑石上书丹“文学大师孙犁故里”,村街的名字也以孙犁作品文集之名“晚华”“荷花”命名,可见孙犁影响之大。

走出村庄,搭乘网约车去县城,路旁长满了茂密的青庄稼,中秋将近,令人满心盼望的秋收时节就要到来。

数日前,县城里发出了一起煤气管道爆燃事故。谈起此事,司机的脸上露出抑郁神色,而他更热心谈论乡村基层治理的困境,口出激愤之词,一路悻悻然,将我顺利送达客运站。

孔子周游列国,不入危地,此地不可久留。我搭乘长途汽车去保定,车过滹沱河与潴龙河,洪水刚刚撤退,河滩地上大片倒伏枯死的玉米秸秆,尚可见洪涝之灾。

安平县丝网产业规模很大,占据全国三分之二的产能,县城四周到处可见丝网企业大片的厂房,一派繁忙兴旺景象。在深武饶安四县市中,安平县最富裕,它已从工业生产中获益,成功转型,工业为主、商业为辅、农业为补,走上了经济社会良性发展的轨道。在从深州到安平的公交车上,许多乘客就是到安平丝网厂打工的年轻人,车还没有到达县城,他们在中途陆续下车,走进了自己做工的车间。而从安平出发去保定的长途汽车上,则大都是丝网厂外出搞销售的业务员,他们坐在急速行驶的客车上,不停地打电话联系业务。

此次出行前,我浏览了吴汝纶所著《深州风土记》,同治年间的深州不单单是指如今的深州市,而是包括深州、武强、饶阳、安平四个县市的地域范围。各县志独立成篇,条理清晰,门目分明,考证详博,文辞精美。每到一地,访古觅旧,用心良苦,奈何世事沧桑,古迹难寻,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惆怅。

吴汝纶,安徽桐城人,清同治四年进士,晚期桐城派的代表人物。同治十年(公元1871年),吴汝纶任深州知州,适逢直隶总督李鸿章修《畿辅通志》,令各州县修志备览。吴汝纶奉檄修州志,并亲制采访条例十六则。同治十二年,吴汝纶丁忧离任,起复后转任天津、冀州,后又主讲直隶总督署莲池书院,期间修纂工作断断续续。直至1900年,因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吴汝纶避居深州,才终于完成了《深州风土记》。

据《深州风土记》记载,深州八景包括:吴庄新市、博陵旧治、束鹿晴岚、滹沱春潮、凌消暮霭、芜蒌夕照、房渊飞燕、衡水归鸿。

参照《直隶县志》可推测,吴庄新市与束鹿晴岚在深州,博陵旧治在安平,衡水归鸿与房渊飞燕在武强,芜蒌夕照在饶阳,滹沱春潮、凌消暮霭的美景同时呈现于流经饶阳与安平的滹沱河。

衡水的含义是指东西横流的河水,意指流经武强的滏阳河。芜蒌亭在饶阳县境内的滹沱河南岸,为古代饶阳著名景点。博陵郡几经废立,郡治先后设立于安平与深州。

历史图景已经隐入岁月风烟,伴随着时代进步和经济发展,冀中平原上的深武饶安四县市,城乡面貌焕然一新,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生态环境日益向好,乡村振兴让冀中大地呈现出一幅洋溢着浓郁诗情画意的美丽画卷。

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日益焕发出生机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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