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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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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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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煎包子

一日,和一位老乡聊天。不知怎的,我们两个竟找到了共同话题,都提到了老家河南的水煎包子。老乡激动道:“老家的水煎包子味道真好!”他这么一说也叫我很是感慨,立时生出了对故乡水煎包子的深深思念与向往,那是一股浓烈而久远的香味和乡情。

四十多年前,我家住在洛阳南边的小城汝阳,整个县城只有百货楼往西不远门朝南的一家饭店,里头有卖水煎包子的,但我从未进去买过。老家小店镇每逢遇会赶集的时候,有手艺人便在路边支起平底的鏊子锅,打包子赚钱。先说说这水煎包子的内容吧,大多是红薯粉条馅,拌点大葱葱花进去,再放少量的猪肉,当然那肉是很少的且为肥多瘦少。这种馅已经很不错了,在盛产红薯的故乡,粉条是我们那里人的最爱。当那平底锅一掀开,随着呲呲啦啦的响声,一股浓香扑鼻而来,弥散到整个集市上;再看那包子的样子,椭圆扁形,金黄油亮,松软诱人,还带一层焦脆的薄边……。这便是故乡的水煎包了,其形其馅其味都已深深定格在我的脑海里。这是故乡的记忆、故乡的味道。

我小时候时常从城里去小店的外婆家住几天。那时,外婆已八十开外,她出生于清末,缠成了小脚。某日,她颤巍巍地牵着我们几个小孩上街,有我有小舅家的表姐表妹们好几个人。那天可能有集,外婆拿出她积攒了许久的零碎钱,买了两个水煎包子,而后我们兴冲冲地回家,回到那个长有一棵残败苹果树的小院,坐在青石条砌成的台阶上,将外婆团团围定;只见外婆颤巍巍地伸出干瘦的手,将那小包子捏下一小牙儿,按顺序喂进我们的嘴里。那是怎样的味道?一个字:香!至今想起来,我们真就像一群饥饿的小狗崽或小狼崽一样,期待着能多吃一口;而幼小的我们尚未懂事到礼让长者先吃,而外婆始终一口都没有尝。至今,外婆已作古多年了,而且临终我因在外求学竟未能送老人一程,更未报答她的恩情,未能使她老人家得到独享一盘水煎包子的福气。每每想至此,我都不能自禁,泪眼朦胧。漫漫人生路上,有多少在艰难困苦中获得的美味与亲情是多么珍贵而难令人以忘怀!

外婆与小舅家住在镇上,爷爷与伯父住在北沟的山上。有一回,父亲带我从县城回北沟,父亲从县城那个唯一的饭店买了水煎包,带给爷爷和伯父吃。我顺手拿了一个出来,送给村里的小伙伴。那是个物资极度匮乏时代,家家户户十天半月吃不上一回肉,谁家炒肉或炸油,老远就被别人闻到。那日,我们带来的水煎包子,似乎让整个小村都香了起来。

我是十六岁那年离开县城往洛阳求学的,在此之前从未到街上买过水煎包吃,自己手里也从未有过零花钱,我知道家里的面缸有好次还未到月末就见底了。还有难忘的一件事,在南街小学四年级开学时,家里拿不出两元钱学费,母亲要我去邻家借钱;真是难以启齿,我断然拒绝,不领母命,但此事深深地刺痛了我,使我在此后的路上时时想到这不堪的一幕,而生出咬牙前行的动力,也因而从不敢也不愿去想那些美味佳肴,譬如水煎包。

好日子还是来到了。我们兄弟姊妹一个个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父母的压力小了。后来,父母退休,搬回故乡小店镇居住。这是个大镇,商业发达,集市热闹,水煎包子可多了,好像在家里的小院内就能闻到包子的香味。父母有条件想吃啥就买啥了。父亲来信道:“我跟你妈清早起来,打鸡蛋茶,再到街边去买水煎包子吃,很方便,不用担心。”读至此,我颇感欣慰,仿佛来自故乡的信纸上隐隐飘出水煎包的香味。

我自北方来到南方求学就业,有机会品尝到不少地方小吃,但从未遇到河南风格的水煎包,而最相近的是武汉的汽水包,但并非故乡味道。我一直想着,哪一天一定回到故乡,好好地品尝品尝水煎包,佐以胡辣汤等;而且就在那热闹的集市上,在那亲切的乡音里,自由而放肆地品尝,痛快彻底地品够乡味、解尽乡愁。

2019年10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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