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公鸡

上小学时，有一年家里出了场事，跟一只公鸡有关。

那时候，日子过得艰难，家里养了几只鸡，好有蛋吃；除了一只公鸡，旁的都是母鸡。这只公鸡长得可是雄壮威武，大红大红的鸡冠傲然挺立于鸡首，大红与金黄相间的羽毛被日头一照闪闪放光，个头比一般的鸡都要大。

一日晌午，我端着碗在院内吃饭，一群鸡围着我，眼巴巴地期待着我丢点吃的给它们。那公鸡冲在前头，似乎要在它的妻妾们面前显摆自己，弄得我很烦，飞起一脚，踢中公鸡；说时迟那时快，公鸡跳将起来，欲来啄我。我赶紧起身退到屋里。次日，见大公鸡的一只眼竟然闭着，成白眼窝了。我心里一怔，它的一只眼被我踢瞎了么？我咋这么恶呢？我很有点懊悔，自己不该那么残忍。还好，家里忙，没人在乎这事，母亲也没有说我。

过了些时，我家的大公鸡不见了，找了许久也未见它的踪影，于是也就罢了。

几个月过去，我们居然发现了这只大公鸡的踪影，是在我们家西边隔有四五个院子的大门口。我头一眼就认出了它，它的个头色彩跟我家那只一模一样，尤其是瞎着一只眼，那是我脚下的结果，这我最清楚。我们慢慢地接近它，呼唤它，把它抱到怀里，很是激动地一路小跑回家了。

那是初夏的时节，天不冷不热。傍晚刚搁下饭碗，就听大门哐当一声响，进来一女一男进到我们院子里。母亲迎上去，我们跟在母亲旁边。那男的开腔道：

“听说您家今天逮了一只鸡。”

母亲答：

“是啊，那是俺家的鸡。”

那男人起了高腔：

“谁说是您家的？这是人家的鸡。”

还未等我母亲解释，只见那女的就朝大公鸡扑过去，一把就将其抓在了手里。

母亲上前阻拦，那男的只一把就将母亲推倒在地，母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男女二人带着公鸡扬长而去。

我和弟弟妹妹可就傻了眼，这么一只大公鸡可是金贵之物，就这么被抢走了，这便如何是好？母亲擦了擦眼泪，吩咐道：

“快去喊你爸回来！”

我和弟弟摸着黑走出院子，走到大街上，去找父亲。父亲正在县城西街的招待所参加学习班，那大门外有两个民兵在站岗把守，问我们干啥找谁。费了些口舌，他们才放我们进去，有人去把父亲喊出来。我们气喘吁吁地把家里的情况说给他听，期盼着他立马跟我们回去。哪成想，他一不急二不慌，平静严肃地说：

“您俩先回去，我随后开完会就回家。”

我们有点失望，转身回家了。

那一夜，全家无语，笼罩在愤懑中，母亲必定是失眠了；而父亲好多天一直在学习。

次日去上学，走在路上，我的心中很是难受；坐在教室里，我也无心看书听讲。昨夜那男女的样子总在眼前晃动；我为何没有冲上去，咬他们一口呢？我的父亲为何就没有跟母亲一样气愤呢？明明是我们家的鸡咋就跑到人家家里去了呢？难道是我那一脚的缘故么？我们要快快长大，好好读书，做个有用的人，保护家人，保护家产。......无数个为什么折磨着我幼小的心灵。

几十年过去，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来抢公鸡的男女不知是否还在，而那只公鸡必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今，再想起这场事就感觉不算啥了，但也确实给我上了一课，给了我努力向前的刺激和动力。

2020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