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遍江汉

盛夏的一日，我去宜昌公干。列车在辽阔的江汉平原上奔跑，仿佛游动在绿色的海洋，窗外不时闪过茂盛的荷叶与艳艳的荷花。

这是绿色的季节，一路上阡陌纵横，青枝绿叶。这绿色并不单调，是分出层次的，嫩绿的是稻田，平坦整洁，恰似绿绒绒的巨大地毯；浓绿的是树木与野草，那低矮的橘子树、茶树等将绿色的深度推向极致。而荷叶之绿则是介于稻田与树木之间，不娇嫩亦不深老，恰到好处。

荷叶就镶嵌或点缀在这无边的绿色世界，几乎是凡有水处皆有荷的身影，在田间在湖里在河汊在水塘甚至在不规则的沟渠。

平原上的荷大都成片生长，将一方方池塘密密地盖住，那是农人们勤劳的成果；而个别河汊里的则零零星星，盖野生之物也。最为壮观的当属湖里了，你看，大大田田的荷叶布满一眼望不边的湖面，簇拥着无数只已灿然开放的粉红荷花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真可谓浩浩荡荡、波澜壮阔，叫人惊叹不已。

这荷花之色绝不杂乱，或一池粉红或一池粉白；红的热烈，白的纯清。如是晴天，红荷映日别样红；如是阴日，白荷闪闪亮四野。尤其这白莲花很是醒目；我只远远地一瞥就感觉它们像亮晶晶的小星星，使这绿原丰富灵动起来。

在这满眼的绿中，会不断闪过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或红瓦，那是村落与农家；而荷与屋舍相邻最多见，或房前或屋后或村旁，如此就便捷了人们的观赏与闻香。这些民居大多无院子，开门见荷见田，迥异于北方平原上的村镇。那些硕大的荷叶荷花下一准游动着肥大的鱼儿，其中喜好跳起来啃食荷花的鱼必定更为肥美。在房屋附近还有菜园，那绿绿的瓜架上正开着金黄金黄的小花，我知道那是丝瓜之类，与这荷花之红白相映成趣。这一画面确是平安和谐美丽的农村夏景。

荷们并不孤独。就在它们地盘边缘的水中，总会长着高大的香蒲，此草叶片修长挺拔，宛若卫士守护在荷塘四周；细长高大的香蒲与田田圆大的荷叶亦形成对比反差。再看水中的那些浮萍，它们无论如何也难与荷比拟，即如小雀与鸿鹄。

在旷野上空，在荷塘之上，白色的鹭鸟展开翅膀飞翔盘旋，它们必定是在寻觅水中的鱼虾。它们洁白的羽毛跟白莲花一样，给这无边的绿原添加了亮色。几头黑色的大水牛在江滩啃草，悠哉悠哉......。不知道，这鸟与牛们是否与我一样也会观赏荷叶荷花？

我静坐于车中，思索起这平原之上夏荷的意义。荷花出污泥而不染，心底纯洁，淡香四溢；观之则心旷神怡，凝神静气，闻之则醒目开窍，困倦顿消。而且，荷叶可泡茶，藕带可作菜，莲花亦可食用；更不用说水下淤泥中那白生生、长且圆的节状物了，它们正在无声地成长，待到秋冬便会被农人挖出运到集市，变作家家户户饭桌上的佳肴，或排骨藕汤或滑藕片或炸藕夹等等诸如此类；此时养眼，彼时就养胃了。江汉平原也曾是战场，譬如三国时期东吴与蜀汉之争、抗战时期日寇铁蹄践踏......；那时的夏天必定是残忍的刀光与吉祥的荷花共舞吧，那是怎样的恐怖画面？如今，在这伟大祥和的时代，荷花岁岁年年自由安然地生长开放在这百里平原、千湖之区。江汉平原之夏荷呀，你是圣洁之物、和谐之物、安抚心灵之物，你真乃宝物也！

夏荷遍江汉，彰显好风水，亦必有遍地的好村好人。在这美丽富饶的平原之上，若能拥有小屋一间，坐北朝南，前有荷塘，后有翠竹，那将是极好的。

2019.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