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晴川

农历七月半的晚上，我独自一人去晴川赏月。

过莲花湖，穿铁门关，在高公街下车。这都是熟悉的路，我居江城三十余载，其间曾居晴川十年。缓步走进堤口，涛涛的汉江就在眼前。这来自西天的江水浩荡奔涌，携来阵阵凉风，令人快意舒爽；江水流过晴川桥，汇入宽阔的长江，奔向东方的大海。

看那晴川桥，简直就是这夜色中升起在江水之上的一道彩虹，金碧辉煌，灿烂无比。其全身放射着七彩光芒。那红色的弧形桥拱，生出最靓丽的虹影，四季不变，尤其在这夏日它接受了游人的瞻仰瞩目和我的赞叹；横着的桥梁上闪亮着一排盏盏金光灿烂的明灯，连同桥两端粗壮桥墩上的金灯，把金光撒到江里，整个江水都变得金光闪闪、波光粼粼。桥拱与桥梁之间是连接的系杆，它们变成了色彩变幻的线条，组成一幅图案，忽冷色忽暖色，并使桥近处的江水也在冷暖之间变幻，而我也感到了凉爽与温馨。

月亮在何处？我极力搜寻。我登到大堤高处，向东眺望，看见了，在长江对岸的远方，一轮明月缓缓地升在低空，发着金灿灿的光，明亮极了，圆润极了，这是个满月之夜。但此时，月亮离晴川尚远；我等待着她跃上龟山，跃上晴川桥，普照整个晴川。多愿这明月与龟山、电视塔及晴川桥等定格成一幅画面。

那就往前走，去两江交汇处看看吧。我径直走到了南岸嘴最尖处。这里异常开阔、平缓、宁静，那轮明月更清晰地呈现于眼前。明月之下，汉口、武昌临江的那一幢幢高楼大厦都亮起来，变幻着彩色的图案，而且是同时一致的，十分壮观，令人震撼。再往右看，明月下是恰似游龙的万里长江第一桥，还有同样金光灿灿的蛇山黄鹤楼；晴川这边的龟山之巅，高高的电视塔塔身上变幻着“武汉欢迎您”的大字。这完全成了不暗的世界，宛若仙境，远胜明月的光辉。

我继续往前，从长江边的僻静小路走过晴川饭店，走过晴川阁，拐进洗马长街，左转上龟山，我要去接近明月，这是个难得的机遇。

沿石阶奋力往上攀登，待上到山顶，浑身已湿透。坐下歇息，俯瞰山下，一派灯火阑珊，尤其是那晴川桥已成一道靓丽朦胧的彩虹，一道美丽的夜景。东南方的明月从龟山顶上斜照过来，将其金辉洒在晴川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龟山已安然入眠，晴川阁亦安然入眠。这片两江交汇相夹的区域，早已覆盖茂密的森林，它们沐浴日月光华，汲取江水滋养已近二十载。而我已愈五旬，遥想当年的晴川，灯火远比不得今日，明月便显示其伟大的光辉；彼时的月夜，晴川是安睡在明亮如水的月光里；在那样的月光下，我走遍了晴川的大街小巷、龟山与江滩，或与妻相伴而行，或牵儿子的小手漫步。那时还没有晴川桥，我们是坐轮渡往返汉正街与晴川的，至今会时时想起明月下汉江码头悠长的汽笛与川流不息的人群。

如今这人间灯火明亮，似乎使人淡忘了明月；而我却心系着明月，她使我心静，激我忆旧思乡；她是博大永恒的一尊圣物永在我心。我望着对岸的黄鹤楼，千年前的崔颢如站在今夜的楼上望这边，必定又有新的诗句，必定会有赞汉阳晴川桥似彩虹的诗句。

夜深了，我回到家里；意犹未尽，上到高楼顶处，只见那轮明亮而金黄的满月已升上东南方的高空，没有一丝云的阻挡，完完全全地显露着芳容，照耀着江城。而我也没有任何的被遮挡，痛快淋漓地欣赏这中元之月。

我知道，这轮明月此时也正实实地照耀着晴川，照耀着江城最美的青山、高塔、拱桥、大江、森林......

2019.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