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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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过去好久了，可到现在，我还都在恍惚，世间的事就是这么玄妙，当奇迹出现时，我真地相信了万物有灵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奇迹出现的前因是这样的。
我所住小区是一座园林式绿化小区，绿化面积达到百分之四十，且种植了各种高大花木果树，因此，除了一年四季小区像花园似的被外来探访者赞赏羡慕参观，更让探访者羡慕嫉妒的是，我们小区，比别的小区还多了一群精灵居民，那就是居住在这些花木果树间的小鸟。
这些鸟儿，品种繁多，不只有麻雀，喜鹊，燕子，还有一种像黄莺一样有着动听歌喉的美丽小鸟，鹅黄色的尾翼灰绿色的头顶，墨色身躯，娇小玲珑，机灵敏捷，有一点风吹草动，一眨眼，就飞得不见踪影。
一直不知它叫什么名（后来当奇迹出现后，拍到它的近身照，发到群里，才被确认是黄腹山雀），可是，总是被它婉转动听的歌声吸引。因为我的楼房有上下两个露天阳台，而露天阳台上有花有草，有我特意扎起的竹篱笆，这些小风情，似乎很受这些小鸟的青睐，因而格外喜欢光顾，每天破晓，我都是在这比音乐还动听的鸟鸣中被唤醒。
一听到它们的脆鸣，睡眼朦胧的我就会伸个懒腰，起来隐在落地窗前，悄悄地把窗帘拨开一丝丝缝，这期间，必须小心翼翼，那条缝刚好透过一丝丝光亮，稍不慎，就被异常警觉的它们看到，然后，你连惊鸿一瞥的享受都没有，只见眼前惊鸿一闪，然后就是一个寂静的空间，啥也没有了。
这是我在失败好多次之后的经验之得。终于在小心又小心，只是用指尖轻微拨开的一线天里，才能隐隐窥视到它立在篱笆尖上伶俐的俏娇容。一直想给它拍个照，可它这样警觉，没有专业的机子和专业的水准，看来，我是难以留下它美丽的倩影了。
后来，偶而有一次，我发现这小家伙竟然爱吃苹果。那是冬天，我爱把苹果放露天阳台上冰着，现吃现拿，咬一口干巴脆，凉津津，甜丝丝，特别爽口。每次去取，总是把一些有烂头的捡出来扔掉。有一次取出的多了些，我堆在阳台一角，想进屋拿个袋子装走，可进屋忽有事忙，就把这茬忘了。
之后一天清晨，天刚朦朦亮时，还在睡梦中的我，被一连串啁啾啁啾啁啾啾的鸟鸣唤醒，听动静，不再是一两只似乎是一群。惊喜的我悄悄地隐在窗帘后，从微微一丝光亮的缝隙里，竟瞧见，窗外苹果堆上，果然站了五六只小鸟，竹篱笆上还有两只，像是在放哨。
苹果堆上的那群小鸟，用尖尖的小嘴巴，啜一口苹果，就立马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然后再低头啜一口，边啜边啁啾啁啾地互相示意，似乎在说：“好吃！真好吃！味道不错啊。”而在篱笆上站岗放哨的，转着灵活的小脑袋四处张望着的同时，还不忘啁啾啾啁啾啾地回应着，似乎在说：“快吃，快吃，换我们！”
看它们这早餐偷吃得欢实劲，我乐了，悄悄唤醒老公来看，老公瞅了半晌说，嘿，还挺享受啊。我说，以后咱们天天用苹果喂着它们，你说它们能不能常住咱家啊？老公揶揄我说“你耐心等着吧！”可不管咋说，自此后，我家阳台天天早上，就唱响了春之歌：鸟鸣协奏曲。那直是花钱也买不来的天籁之音啊！因为，自那之后，我就把苹果插在竹篱笆上了，每天它们呼朋唤伴的都来分享这美食，吃完一个我就再插上一个，于是，我家阳台就成了它们白天最愿歇脚的地方，休息时还有水果吃，多好！
周末，和女儿在屋里相守恬静的时光，一个在屋里做作业，一个在客厅里喝茶看书，阳台上，花香鸟语，真有点岁月静好的滋味，实际刚刚跟正处叛逆期的女儿闹了点别扭，临近中考还一门心思地想玩，本想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谈心，谁知话不投机半句多。听着鸟儿的脆鸣，看着如此好的春光，很不想和女儿怄气，我就忍不住逗女儿说，瞧，咱们的鸟朋友来问候你了“美妞，你好！”我模仿着鸟的叫声说着。于是，皱着眉头做作业的女儿，眉目略微舒展，反驳我到“妈妈，它不是那样说的，它是说'苹果好吃！苹果好吃！再来一个好不好？'”哈哈哈，学着鸟语的娘俩忍俊不禁，只听扑棱一声，隔了两道门，竟然把人家吓跑了！
鸟儿缓释了娘俩的气氛，女儿走出来抱着我道歉“妈妈，对不起，我不应该惹您生气，我就是管不住我自己，你放心，我会努力改变的。”听女儿如此说，我一颗心便软了，捧着女儿的头，吻了一下光洁的前额，说：“妈妈也是心急说话也急了些，以后妈妈也要改，妈妈相信你，你一定会越变越好的。”
从那以后，每到周末，女儿或积极去上辅导班，或乖乖做作业，我则在外屋安静地看书。也有时，小鸟一叫，娘俩立马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的，慢慢慢慢地，慢地一定要让机灵的它们一点儿感觉不到的，悄悄挪到卧室的门后，一高一矮，娘俩探出一点点头，瞧它们偷吃苹果的神态.
娘俩屏着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落地窗外，看细脚伶仃地站在篱笆上，小巧伶俐的一只小鸟，那滑顺的羽毛，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缎子般细腻油亮的光泽；灰绿色小脑袋，墨黑色的羽翼，鹅黄色的腹部，看上去又漂亮又雅致，流线形的尾翼细长上翘，蓬松灵动的小脑袋上，镶嵌着一对黑宝石般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并伸出又细又尖又小的喙，婴儿般嘟嘟的小嘴巴朝天鸣叫着，有时两个还“吵架”，真是即可爱又漂亮，像来自天国的仙鸟。女儿说，是从童话王国里飞出的小精灵。我说，有可能是天上小仙女变的。女儿嘴一撇，取笑我说“你还芭比娃娃变得呢！”哈，娘俩乐得抱成了团，这下又惊动了外面的天外来客，扑楞楞飞走了。
每每此时，特喜欢小动物小家禽的女儿总是不无遗憾地说“要是，它们不怕我们多好啊，我们又不伤害它，它若能像小狗小猫似的，让我靠近它，还能和它玩，那就太棒啦。”这让我想起老公揶揄我的话，可我却不能这样给孩子说，想了想，一本正经劝慰女儿说“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我们天天这样好心喂养着它们，说不定哪天，它感觉到了我们的善意，放下戒备之心，就会像广场上的鸽子一样，飞到我们身边或身上，和我们成了好朋友呢。”
可女儿还是有些疑惑地说“会吗？”虽是不能肯定的事但我还是给了女儿一个肯定地答复“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爱，我想，会的！”女儿嘟囔一句“但愿吧！”
听女儿如此说，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怪怪地感觉，总觉得，现在，给女儿一个美好的允诺不能那么底气十足，而女儿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瞪着一双纤尘不染清澈见底的小眼睛，对爸妈的允诺不抱一点儿怀疑地相信了。一直，想刻意给女儿心中装一个美好的世界，想尽量呵护着女儿不让其或尽量晚点，越晚越好地去接触到生活中，一些阴暗面或负面的东西，希冀女儿在一份美好的氛围中，会很阳光快乐的健康成长。可总是，事与愿违。
不只这个社会的复杂性，越来越挑战着我的美好愿望，还有，长大的女儿已经开始用自己的眼睛来审视她所生活的这个人间了。虽然还是一个上初中的少年，可在她这十四五年的人生里，其实她已经历了许多人间的无奈：比如最疼爱她的姥姥的去世，就给了七岁时的她一个沉重的“打击”至使她性情大变，原本乖巧懂事的她，在那段时间里出现了严重叛逆，逃课，打架，与老师顶嘴，动不动歇斯地里的哭泣，后来再加上我与老公不顾及她感受的争吵，亲人间出现的猜忌和不和，同学间的欺凌，老师的偏颇……慢慢让女儿也开始碰上人性的复杂所带给她的困惑，也由此，开始有了不可避免的心理阴影，经常看到她那原本像那只小鸟一样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合年龄和身份的迷茫和惆怅，这让当妈妈的很是心疼，我在极力维护亲人间的和谐的同时，尝试和她平等对话，希望能解除或稀释她的紧张和烦恼。
为此觉得知识和修养欠缺的我，也在努力进修学习，也是希望自己内外兼修，思想丰沛起来，在陪伴女儿成长时，能有更大的能力和智慧正确地引导和熏染到她，并帮她树立一个乐观的心态，让她能始终对这个社会充满信心。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但，就像我愿用爱和耐心期待小鸟与我们的亲近一样，也愿用爱和耐心陪伴女儿一同健康成长，我相信在这份爱和耐心的守护下，让她带着一身正能量，走向一个美好的未来。
而那只小鸟适时的“撞入”，恰坚定了我的信念并鼓励了正备考的女儿。可以说因为这份“奇迹”的出现，又创造了另一份“奇迹”。
那是五月里一个春光无限好的周末，女儿吃过早饭去上辅导班，我楼上楼下的收拾卫生，拖地，清洁屋子，侍弄花草，并把门窗都打开，让这明媚的暖阳充盈屋子的角角落落，通过推拉门落地窗、天窗透进来的阳光，让屋子亮亮堂堂的，屋子的空气似乎都然上了粉色。
我收拾利索屋子后，泡上一杯茶，在这份安宁里，坐在电脑前码字。这是我最享受的时刻。 思绪正沉浸在文字里，忽听到楼上哗啦哗啦的响，像有什么东西进了屋子。凝心细听，在这四处碰撞的响声中，夹杂着啾啾的鸟鸣。我起身就往楼上跑。是两只鸟儿飞进了屋子，看到我上来，越发着急地四处乱飞。碰上天窗玻璃，撞上我的书架，落在吊灯上，又慌张飞起，不小心撞上墙壁……，在广袤的天宇自由伸展着羽翅的鸟儿，在这逼厄的空间，就如进了笼子一般，一时懵圈找不到了出口。
见此情形，我拿起一本书，徐徐地把它们往敞开的阳台推拉门那赶。其中的一只，慌乱地撞在一根柱子上，把那一丛竹子的字画撞歪后，就迅速地“撞”对方向，嗖一下飞出去眨眼不见影了。而另一只，却在追随其后，撞了柱子后仓皇间落在了楼梯扶手上，扑腾着翅膀，在本能的躲避中又跳落到了楼梯扶手下的花盆里，这是一盆茂盛的兰草，开米粒似的一串小白花，茂密而细长的叶子把它“网”住了。我试探着用手去捏它的翅膀，它竟没有动，捏着它柔软的羽翅心下惊喜着，但怕吓着它，没敢有任何动作，只是把它轻轻放到了门台上。
这时，奇迹出现了。我原本以为我一撒手它就会飞走的，可是，它竟站在那里扭头看着我，并没有飞走的意思。一时让我惊讶又纳闷，它是伤着哪里了吗？我蹲下去，试着用手去轻轻触摸它缎子般乌黑油亮的翅膀，鹅黄色像丝绒一般漂亮的腹部，那手感就像落到华丽的彩绸上，这感觉就像给幼时的女儿梳理那一头柔软的秀发，舒服极了。我屏住呼吸怕吓着她，一路轻柔地摸下来，哪里也没毛病啊。还让我惊诧不已的是，它此刻竟任我这样抚摸着它。从毛茸茸的头部摸到滑溜的双翼再到蓬松的像个小毛球的腹部再到它小小的粉红色的蹼，在这轻柔地抚摸中，我还一直与它黑宝石一般的小眼睛对视着，那眼睛晶亮的如婴儿的眼，真是天真无邪，没有一点杂质，也没有惊慌和害怕，就那么脆生生地看着我，似有话对我说，嘴巴还一张一合。 我一时怔住了灵光一闪：真是那吃了我一冬苹果的鸟儿来说谢谢的啊？！
想到此，一时竟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好想给女儿看看，我真说中了！只要真心付出，定会得到真情回报，看，奇迹出现了！这才想起来得给它拍照作证。好在手机一直在手里，我轻轻举起手机对向它，就怕一不小心它就飞没影了。可没想到的是，它竟任我那么蹲在眼前，近距离地拍。还转动着它那宝石般的黑眼珠看着我，又萌又可爱，让人不由柔情四起，真想抓回来圈养起来，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伤害它，尤其它还对我这么信任。匆匆拍了几张后，看它还一直站着未飞走的意思，我便继续轻轻抚摸着它的羽翼，贪恋那份柔软的触觉，像抚摸婴儿的脸似的，顿时母爱泛滥，真想拥它入怀，可却又怕吓飞它。
整个过程，我一直如在梦境般感觉那么不现实，其实过后也恍惚了好久。看着它一张一合却无声的小嘴巴，我忽然又想，它是不是口渴了。忙对它说：“你一等，我去给你端杯茶来喝。你一定要等着我啊！”我真担心它会飞走了，此刻我是真舍不得它走。可我起身欲下楼的时候，它果然呼啦一下，张开翅膀飞了。我的心“扑通”一下，也露跳了半拍，立马回身追到阳台外，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没有立马飞走，而是落到了我眼前两米多高的楼脊上，立在那里，回头瞅着我，欲语还休；在那么几秒的停顿后，它一扭头，瞬间，消失在广袤的天宇间，这次是真地飞走了！
从此，我落下了个心结，总爱仰望天宇。每每看到一只类似的鸟儿，眼光就追随而去，呆望许久，像在辨认是不是曾经相识的它。这段奇遇，过去五六年了，至今想起来，要不是脑海里留存着那清晰的画面和手机里的照片为证，真如做了场梦，却又那么记忆深刻的，时时浮现在眼前。
那天女儿回家，当我把这份奇迹告知她时，她先是疑惑地瞅着我，那意思是：不会是你骗我的吧？可当看到我手机里的相片，尤其有几张是我的手正放在它的身上抚摸着，女儿这才瞪大眼直接惊讶地半张了嘴，半天才喃喃到：“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让它飞走。”我适时说教，可是它已经让妈妈和它亲密相处了，这证明妈妈的虔诚真得打动了它，咱们盼望的奇迹真得出现了！所以，闺女，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一定要抱有一颗坚定的信念，再加努力去做，就必定会成功，对不对？女儿那一刻，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怀疑，而是郑重地点了下头。此时女儿因成绩忽上忽下，出现了厌学情绪。而心急火燎的我，暗自着急之余，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示出对她的失望和急不择言，一方面以更温柔的态度接纳着她反复的情绪，积极与她沟通，一方面找心理咨询师帮我出谋划策如何引导孩子走出困境。
没有想到，这个奇迹的出现，似乎对女儿触动很大，我深深地看到了女儿的变化。虽然中考失利，上高中又学得很吃力，一度成为班里倒数的渣子生。可她从来再没说放弃的话，而且学习的劲头还挺足，当然我也从来没有放弃对她适时的鼓励和给她灌输坚定的信心，为此我义无反顾地去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陪读。我的这些做法让她感受到来自父母爱的力量，使她也愈挫愈勇。最终，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竟一跃而起，考出了班里前二十名的好成绩，过一本线七十多分，在拿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那刻，女儿抱着我，双眼含泪，只说了四个字“谢谢妈妈！”而我更是泪流满面，十八年的辛苦培育，我从来都对她抱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和从不缺失的爱，终于也让女儿创造了个小“奇迹”，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表。捧着女儿瘦弱的小脸，深深地吻了一口后说：“闺女，你应该谢谢你自己，你的坚持，你的努力，你的不放弃！”。
上了大学的女儿，带着更大的自信和坚韧一路开挂，成了她那个学科专业科最优秀的学生，以至毕业时，因专业学得好及综合素质的优秀加机缘巧合，面试成功，进入令她憧憬的军科院，成为一名名导的科助，这令当年教她的老师都觉意外，其实当年女儿能考上一本就超出了老师的想象。我知道，将来摆在女儿面前的路任重而道远，但我对女儿从此再无担忧，因为她已具备了承受的耐力和承担的能力，我深信。
而因那份与鸟的奇缘，从此让我，看花不是花，看鸟不是鸟，又看花是花，看鸟是鸟的，更加郑重地对待生活，并对生活充满期待和爱。我想，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去对待生活中所遭遇的一切，你所希望的“奇迹”总会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