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屋（外三首）

瓦屋

靠近五月，它的颓败被风戳破

摇晃着嶙峋的身骨

静以修身，与落日并肩坐在崖边

平铺直叙着一年四季

间或，插叙一两声婴儿的啼哭

衬托身后沟沟壑壑的野花，层次分明

也曾青砖碧瓦，推开月光的笔触

让狂风暴雨把飞鸟赶入夏季

或者，挑出一角飞檐，挑衅霜雪

在狭窄的罅隙里赶出一条叫“时间”的鱼

……夏末的一场雷阵雨

布谷鸟用飞翔的姿势让田野安静下来

最后的一批原住民，匍匐着，放下隐喻

母亲的手

涂抹清晨

把露珠打包放在一边

把绿色交给正与曙色交谈的田野

在垄上种下忍辱负重

长出齐刷刷的小儿女

麦子、玉米、马铃薯各有小名

扶住一棵小苗

拉扯一朵云

掬一捧萤火，点上月亮灯，放开蝴蝶

让粮食完成食物的构想

让炊烟完成傍晚的一幅画

用温热的饭食治疗疼痛的关节

在三月养雨水、养风，认下石头的命

取下落日余晖，轻抚一朵莲

用了整整一个夏天

消逝的背影

被风吹落的，除了繁华落尽

还有你的背影

往事慢下来，慢慢安排出场顺序：

一月大雪封山，雪花无所事事，写一首小诗

二月春天发芽，桃花在芽尖准备小小的惊喜

三月突出重围，在一首小令里旁如无人，划出花期

四月的重心是月亮，影影绰绰，鼓动黄昏写下醉花阴

记得惊蛰唤醒的第一朵桃花

记得小满时你在窗边点绛唇

记得九月你说生日快乐，然后用月亮碗舀出满天星星

小小的豆蔻不是小妖精

走在薄冰上，不适合展开书信

想起杨柳岸

你的江南在纸上低了又低

时间的颜色

春天的荠菜，夏天的菖蒲，秋天的芦苇

是时间一个个的停顿，放下技巧

安置好静物，袭击美

当亭亭的茎叶撑出象征性，五月

让母性的线条隐秘地丰盈

收起青葱意味着放弃时间的阴影

挽留明黄或天青

等秋天，芦花胜雪

像母亲鬓边的白发

一点白的试探，让孤独找到地址

随夕阳西去

不要用雪花腌渍岁月

一张纸上染就的苍茫被辽阔高高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