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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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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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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的童年

    小孩子天生喜欢甜食。今天的孩子们是幸福,因为商店里琳琅满目的甜品,可以随时买来解馋。而对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孩子们来说,就没这么幸福了,因为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哪里还会有足够的甜品尽情享用。与城市相比,乡村于此更甚。

我出生在六十年代的北方农村,我的童年可以说是带着饥饿或半饥饿,在对香甜食物的渴望中度过的。那时候,家里一日三餐以粗杂粮和菜蔬为主,白面馒头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就连普通的糖块都成了走亲访友的礼物,香甜美味的糕点几乎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家里偶尔也凭票买点白糖或红糖,但都锁在柜子里,除了做点心待客,小孩子不可能染指。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只有生病的时候,大人才破例给煮碗糖水鸡蛋。有时从大人手里得到一两个糖块,就会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一般都要在口袋里放上好几天,在小朋友面前炫耀够了,才舍得放到嘴里。吃的时候,还要尽可能地慢,尽可能地在嘴里多含一会儿,让甜甜的滋味尽可能地延长。

就是在这种困苦的日子里,我的童年时光也浸透着丝丝甜味。

平日里,偶或能吃到的甜食大都是用红薯做的。家乡盛产红薯,秋天收获的红薯可以窖藏到第二年的夏天。因为没有糖,红薯就成做甜食的必备原料。过年做的甜豆包、糖包、麻花、麻糖,里面都掺和着红薯或用红薯熬制的“糖稀”,其香甜别具风味。

童年时最喜欢夏天和秋天,因为可以吃到甜甜的瓜果,如西瓜、苹果、梨、桃子、杏、柿子什么的。这些瓜果稔熟采摘的时节,也是小孩子们最兴奋的时候,因为可以有机会一解嘴馋。但这样机会并不多,因为当时“以粮为纲”、“割资本主义尾巴”,这些瓜果产量很少而且大都属于集体,收获后主要拿到市场上出售,为生产队积累资金,能分给各家让小孩子一饱口福的屈指可数。

除了这些,童年时对甜味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两样东西,一是甜根,二是甜圪档。

家乡的田间地头,只要没有人有意去整理耕作,就会成簇成片疯长着一种野草,大人们叫它“尖英”,大概是因为它长着一尺来长、尖细挺直的叶子。这种草是拧草绳的好材料。秋天里,大人们每天到地里劳动之余,就顺便割一些打捆捎回家,略微晒干,就可以搓成草绳,又结实又耐用,每家的家务劳作都少不了。不仅如此,这种草还有一个奇特之处,那就是它的地面以下长着两三毫米粗、一节一节的白色根茎,而且蔓延极其繁多,往往是一铁锹下去,就能挖出一大拢子。清理干净上面的泥土和腐叶,放嘴里嚼,有甜甜的汁液,因此人们叫它“甜根”。记得小时候,每到秋天,母亲每天从田里劳动回来,铁锹把上就会挂着一拢子甜根,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就会高兴地迎上去,接过甜根,用手将上面的泥土和腐叶滤掉,然后塞到嘴里嚼,那甜甜的味道,至今仍记忆犹新。

小时候,偶尔能吃到货郎沿街叫卖的甘蔗,那甜美的味道自然是令人渴慕。家乡不出产甘蔗,但有甜如甘蔗的甜玉米秆,用土话讲叫“甜圪档”。秋天里,玉米长到一人来高,玉米穗正在抽穗灌浆,玉米秆子还是青色的。这时候,大人们从地里劳动回来,经常会捎一些“甜圪档”给小孩子吃。去掉头尾和包叶,剩下一节一节的青秆,再用刀子割开或直接用嘴咬开硬皮,露出里面乳白色的嫩芯,咬下一口,在嘴里嚼,一股浓浓的、带着玉米秆特有清香的甜汁直入咽喉、沁人肺腹。奇怪的是,并不是所有的玉米秆都有甜芯,有许多就寡淡无味,而这似乎只有大人们才能分辨。当然,玉米秆并不是随便可以砍下来当甜圪档吃的,按照大人们的说法,两根或三根玉米秆紧贴着长在一起,总有一根细弱一些,将它砍下来,会使强壮的玉米秆获得更多的营养,这样做不但不会影响玉米的成长,而且还会提高玉米的收成。

这就是我甜甜的童年,那是深刻在记忆里的一种意味悠长、历久弥浓的甜,也是萦绕在内心深处永远挥之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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