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龙海山

九月的风才染黄了枝头的叶，十月，就在一片浓郁的秋色中款款而来。朋友相邀，再上龙海山。连绵不断的一周秋雨刚过，山上清新的像刚洗过一样，一个风清云淡的午后，我们又来到这个叫两扇门的地方，山道两边玉米地，已经收去玉米棒子只留下麦秸站在地里。远方还是去年的青瓦房，仿佛那架上的豆角已经挂满豆荚如昨，核桃树下的大黄狗，懒洋洋冲我们汪汪几声，就眯着眼睛纳凉去了。

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其间渗透着冬阳的缕缕金辉。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早已被昨夜的雨水冲刷的纤尘不染，再经过阳光这么一烘，干净而清爽。小路两旁，勤劳的农人们栽种着各色蔬菜：一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菜整齐的排列着，偶尔散下的几片老叶子上还滚动着残留的露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那般的晶莹剔透；一片红油菜，刚刚被农人收割过，每窝都仅剩几片老菜叶，中间留着一根根白色的桩，白色的浆汁还没来得及收干；一窝窝苞苞菜静静的沐浴着阳光，宛如一个个温情的少妇，那叶杆之上突起的一个个小苞，像一个个充盈着浓浓乳汁的奶头，欲将待哺哇哇啼哭的婴儿。

在乡野的小径上，林间风吹来，偶有松柏等残黄的叶子簌簌下落，应和着沙沙的风声，听起来仿佛是母子的一场深情道別，在我心里平添了一种酸酸的滋味。路边的柿叶已落净，那释去重负的、嶙峋的枝桠在晴朗通透的空气里尽情地消闲，唯有高高的顶端还有几个红灯笼似的柿子舒展着笑脸，在陪伴着自己的老娘。麦田浅鬣寸许。远处的向阳坡上偶尔还传来几声山鸡的鸣叫。旋耕机在来春做秋田的地里来回奔忙，还不时地吞云吐雾着。

穿过一片繁茂的苦荞麦地，是一个半人深的沟壑，拽着沟那边的小树爬到沟对面，约丈许，我们终于靠近龙海山山。在地图上这些地方标注为邱雄海子里面，磕磕绊绊的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山脚。林海莽莽，到处都是树。来到山脚，开始顺着“之”字形小道爬山，陡峭的山路在松林的山坡上不断向远方山头延升，坡度也不断增加。

站在半山腰看脚下，这条陡峭又宽不足尺的羊肠小道上布满了荆棘藤条，又陡又湿滑，走不多远。就喘的跟牛一样，路那么陡，就是想停下来歇个脚也没有个平坦的地方。没有办法累极了只能是抱着树大喘气。我知道如果一个不留神脚踏空，失足的结局就是咕噜噜滚到山脚下去了。

因为紧张，我两只手不断拉扯路旁的杂木树枝，脚指头使劲的扣着鞋底，一步步向前挪动。半个小时后，实在是精疲力尽，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整个人跟抽了筋一样，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回头看看陡峭的来路，再看看前面的路，进退两难，只有老牛饮水一样咕咕咚咚喝下半瓶水，咬牙继续爬山，虽然树荫浓密，看不到距离山顶还有多远。

爬上山顶，满眼的青石、红土、绿树和乳白色的大风车。山脊上有两条路。一条蜿蜒伸向进沟的方向。一条曲折指向来时的方向。顺着山脊走。松涛阵阵，山风习习，虽是暮秋，林间却青绿的很。山路一转，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V”型凹地，长着整齐的狗尾巴草，那嫩绿的翠色，如一汪湖水，风过处，草儿摆动，像湖面漾起的涟漪。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打滚，或者躺在上面眯眼睡一觉。紧挨着草地是一大片的蒲公英，正是开花的季节，细细密密，挤挤挨挨的黄色小花铺开了一大片花海，美丽的就像梦幻般的向日葵庄园。引来了蝴蝶蜜蜂在枝头翩跹飞舞。空气里流动着烟岚一样的花草芳香。

也许是爬累了，坐在两扇门的山岗上，看风儿和叶子的缠绵，听小鸟的歌唱，闻空气中野菊花的芳香，让灵魂与大自然对白，顿觉身心明净清爽。站在山脊的密林里，四周山色连天，苍翠入眼，午后的阳光在树林里斑驳跳跃，抬头，天蓝云白，阳光从头顶泼洒下一束束光瀑，栎树的叶子是黄的，云南松的针叶是黄绿相间的，成片成片的松树，一束束阳光精彩纷呈地从树缝洒进去，地上满是落叶，满是松果。山下，葳蕤的庄稼树木，隐约的村人话语，还有一条如带一样的水泥路（地图上标注乡道88）在山间蜿蜒穿梭……

站在两扇门的山上看陆良坝子，山川、田野、河流、泉水、村庄、菜园、瓦房、高的楼房，呈现出一派初冬渲染的沉稳与浪漫，内心一下子萌生出满满的欣喜与愉悦，萌生出满满的骄傲与自豪，我们生活的小县竟是如此的如诗如画。四季轮回，冬是旧岁月的成熟，新生命的孕育，是又一轮回的憧憬。经过冬的酝酿，孕育出春天百花的灿烂，夏天绿叶的静美，秋天红叶的艳丽，冬天落叶的深沉。陆良坝子的地势平坦，枕山、环水、面屏、向阳，群山环绕间，村庄、公路环绕着河流，河流环绕着坝子，眼前坝子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简约，那么的安然，让我的心境也随之通透高远。

下山的小路上，一位老农拄着拐杖，他手上突兀的青筋，昂扬了田埂的姿态。山村如水的岁月，把农人的腰折成了一张犁，弯成了乡村恒久的记忆。曾经健壮的双腿，今天却是如此艰难地拖动着自己衰弱的身躯，只有那根杂木拐杖仍在顽强地支撑起乡村永不老去的祈祷。

老农背靠着一棵松树，颤悠悠的坐了下来，任由这冬日的阳光把全身包裹。闭上眼睛，犹如阳光般的安详。脸上深深的皱纹里，掩藏几多关于山村的故事。

老农前方不远是村口，有几棵巨大的核桃树树，在那里不知守望了多少年。叶子早已落光，枝杈间横着一个硕大的鸟窝，那是鸟们温暖的家。忽然发现一只说不出名的小鸟在路边矮矮的小树上，它似乎在密切注视着我，当我走近它的时候，就“扑棱”一下飞走了，然后兜一圈孤独和寂寞再栖落在前边不远处的另一棵小树上，似乎是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眸。我暗自好笑，难道我会与这鸟儿有缘？它陪了我好长的一段路，最后终于消失在远处的田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