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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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春光斩
第一刀切断雪线。
水珠在石板上跳跃，成为阿妈头上的银饰。
现实接着消瘦。
食物链生长，块茎瘦成闪电。
曦光明亮。
人间带着羊骚味。
再一刀一刀刻出山的棱。
石屑溅落，化成满山跑的蒙古野驴。
一队小学生在河谷捡石子。
最后一刀见血。 鱼在水里穿上隐身衣。
2 春天的古驿道
一阵一阵东风，把山吹开口子
塔上的铜铃响了
像有一队马帮过境，崖壁
被阳光涂成茶色
这镀层里，封印了下一个千年
一首箜篌引在裂缝处破壁
从初唐来的李昌谷
在驿站打个尖后
朝盛唐走去
我端着一盘东坡肉，折柳相送
去京城赶考的人
3 故事：致黎落
忽略了一条河的感受
将野史强加于它
情感一再塌陷，带走两岸的沙土
让时间变得混浊
船帆如轻薄的灵魂，随风飘荡
我见到一块页岩
它的无辜是一层层堆积的
河对岸有个人敲钟
他手往回拉时，钟声才传过来
给我们制造错觉
像反应迟钝的爱情
我是前世的骇客，站在轮回顶端
听着蚕吃桑叶
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4 戏剧：致冷瞳
一场戏，由两个小铜人表演
舞台宽敞，可以扩展到墙外世界
你那些理性的台词
谢绝音乐伴奏——
“玫瑰我喜欢蓝色天空，可惜买不起”
房子不必太大
只要装得下道具
手放在裤兜里
攥着一把钥匙
我得用感性给它加温
梳妆镜出卖本体，出现年轻妖姬
5 童话：致紫槿
我要从冒着绿汁的缺口
走进你的种植园
写在毛边纸上的谜面
是你的吗？
我用羽毛蘸一滴夜露，写出谜底
“嘘！星星又在吃桑叶了
等它们熟睡
我把夜空折叠，明天它们还要做茧”
6 寓言：致野兰
冬天太漫长，得一块一块涂掉
清除残冰，铺上轻轨，运走
囤积过多的事物
为你搭建的木屋旁，一小块菜地
芥蓝与辣椒、茄子混居
这吸纳多肤色人种的国度，许多
被我们忽略的色彩，重新涂染
左边是井田，右边是阡陌
阳光横过来又竖过去
7 丢失的硬币
“我们丢失自己，如丢失一枚硬币
黄昏将至，茫然地站在街上
给每一个路人贴上标签
在记忆空白的半格，填写，又涂去……”
“沿着回归线奔跑，累了，把肉躯
封藏在果壳，让各个脏器停止运转
对着寂灭的虚空：神啊！
请把我的灵魂和肾同时放进托盘”
说着话，他端起杯子喝一小口水
看着倾听者，做足了表情
8 致阿迪娜
多年前，冬日，你用一根红头绳
编织：小麦穗、蝴蝶结、琵琶结……
我是水手，船靠岸离岸，系桩解桩
一千次重复地打着渔人结
梦到你时河流倾斜，涌动彩色泡沫
现在，你的名字会突然闪现
像一道思想从脑海划过，然后……熄灭
你留下的疙瘩，至今无法解开
半壶相思，在潮声的底部爬行，让我
蜕下现实的壳，再一次天马行空
9 拂晓
为这不夜之侯，一再调整呼吸
第一绺元力，发自东方
把每一寸天空激活
在我头顶上，有根被折断的星河
天色暧昧，明暗交织
像母亲那件有暗格的对襟布衫
她光洁的躯体，散发荞麦花的香味
“只有用水将心上的雾气淘洗干净
荣光才会照亮最初的梦想”
把一缕冻僵的风捂热
使之融化、复苏、重新畅游
我在风里植入故事，让它逆风生长
10 陈友谅墓前断想
鄱阳湖结冰了
沉在水底的尸骸会喊冷
我吸完一根烟，打算给你拔草
可你的墓冢上只有些枯枝
没有草，他们何以叫你草寇？
墓碑是后人所刻，字有些文人气
哪部帝王史，不由如蝗的箭矢书写？
王与冦，难道只隔一仗距离？
楚望台的腊梅是否绽开？
山上流下来的雾，如乳，喂养一城人民
他们匆匆活着，赶在八点半到公司打卡
有没有如我一样的情种
想穿越到六百年前，在你帐下做一名谋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