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立国的诗

黑戈壁

荒草为你作墓碑吧

石头里藏着石头

我知道死亡在这里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在乎

黑色的蚂蚁是不是一队送葬的队伍

今天，它们扛着谁的尸体

哦，几千几万的黑戈壁，几千几万的漂白的天空

你还想埋葬谁

只身：

心中无山无壑无远无近……

一个人走一走

我，戈壁，天空保持一种平衡关系

我试图这样想

这些年——

越走，我身边的亲人越少

我没爱过他们，也没恨过他们

我知道的生活：其实就是这一滩碎石子

无意识，而又躺在人间

骆驼

我说到骆驼，你就会想到沙漠

这就是我说的意识：

三只，五只……不，或许更多

有多少沙子就有多少骆驼

一定要慢，我说不出的一种慢——

就好像一座山在一座山面前缓慢的移动

驻足，独自张望一会儿

看风起风落的，北

阿拉善右旗的孤独

有那么一会儿我忽然想到了绝望这个词

有那么一会儿我忽然觉得行走就是一种对大地的哀悼

阿拉善右旗这片大地上石头的脚印都回家了

风的鞭子越抽，我越无意义

真的，山和山都有姓氏都有名字

我不知道

我在说飘，一坡的荒草随风飘

无依无靠的飘

落日

我常常这样定定地想落日：父亲死了

是不是我的错

我家的那匹枣红马是不是也死了几生几世

那是我父亲的命根子

那些流血的日子，我一直没有喊疼

我只是一滴，一滴……看着滴落人间

我一直没有读懂父亲说给我的死亡

我找不到他

我还在人世一直，找

自省

我越来越喜欢一个在戈壁走一走

一句话也不想对它们说

我越来越觉得我根本不是一座山、一条河的对手

我开始相信命运、神、甚至一石一水的模样

我曾经以为远方很远很远——

现在也不过是翻过了一个山头看到的那个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