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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兴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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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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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九岁那年,一个夏天的傍晚,月亮早已挂在了天边,父母从生产队薅草回来,正忙着做晚饭、喂牲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凄惨的羊叫,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下意识地溜出去察看,只见同屋的三叔手里拿着一根薅锄把粗的木棍,愤怒的立在那里,其余的家人也站在一旁,都不说话。地上躺着几个月前买来传种的那只大母羊,肚子鼓鼓的,看来,已经没有气息。我没有多看,也没敢吱声,又悄悄溜回自家屋里……这一夜,失眠。

上个星期天,我和三叔的大儿子国娃子在离家一里路外的山上去放羊(他还有一头大黄牛),牛、羊、人为伴,十分陶醉。为了开心地玩,方便我们干自己的事情,把牛羊拴在一个崖坎边坡的小树萖上,让它们在规定的范围吃草,以免跑到田里吃集体的庄稼。吃了赔不起啊。

玩了一会儿,我商量他说,一起搞点干柴带回去,他欣然表示同意。捡了几枝干柴,偶见离拴牛几丈远的上边,一棵大树上部有一小碗粗的枯枝,我们很是高兴。他提议我去拿刀,自己负责爬树去砍,两人平分这枝干柴, 我说可以。

活动有序进行着。就在那枯枝快被砍断的时候,他喊我离树远点儿,怕枯枝掉下来打着了,我应答着。刚一跑开,咯吱一声,枯枝呼呼地掉下来。“搞拐哒!”我叫喊着。说是迟,那是快,枯枝砸在牛背上,牛吓得一跳,瞬间掉下悬崖。国娃子呼呼啦啦从树上梭下来,和我一起到悬崖坎上够着向下眺望,只见几十丈高的崖坎下,大黄牛倒筑在一个干沟里,一动不动。我们明白:牛死了,闯大祸了……

回过神来,往上边看,只有半截牛绳还拴在那树蔸上,一群羊子在原来拴牛的上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们。我们哭喊,羊子也跟着“咩---------凄惨地叫着。

两人毫无目的地哭了很久,周围一片空旷,什么反应也没有。羊子结束听哭和停顿无聊的时间,又开始吃草。有几只羊的绳子缠在了树萖上,吃不到鲜的草,只好睡在那里摇着耳朵,若无其事的反刍咀嚼。我俩哭得辛苦的时候,不自觉地抬头对视,特别的无可奈何。这时,两人最可怕的念头是:回家要惨遭毒打。

牛是国娃子家喂的,他比我更着急,像浠泥巴一样瘫在地上,愁闷得万分可怜。我在六神无主之际,随意走上去,解那缠着的羊绳。突然,脚下一滑,绊着一个石头直接磙下了崖坎,顿时灵机一动,说:“国娃子,国娃子,不要紧!这里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我们回去叫大人们来,就说你那只大母羊的绳子缠到了一个大石头,羊子一捹,石头磙下去把大黄牛一打,牛一跳,就下崖坎了。他们要怪就怪大母羊,反正它又不会说话。”国娃子连忙站起来,非常赞同我这个办法。

两人开始策划起来。先将刀送走,接着把枯枝转移,然后把大母羊改拴在绊石头的标准位置上。一切准备妥当,两人决定爬上更高一点的地方,扯起嗓子大哭大喊。

这天,大集体的社员们在离我们约两里路的坳上薅草,怕他们听不到,不断提高嗓门,声音都哭嘶了。没有办法,唯有用哭声把他们吸引过来才会有安全感,才可以得到他们极大的同情啊!

功夫不负苦心人。哭声终于吸来了全队的社员,他们首先是关心我们,心疼地问我们到底怎么啦。我们见大人们一到,哭得更加伤心,睡在地上乱蹬乱弹,用手狠抓地上的土,鼻涕和着泥土糊得满脸都是,可怜之极,狼狈之极。大人劝我们,无效,以为我们肚子痛,甚至得了霍乱症。

一阵骚乱之后,我们被大人们拉了起来,抱在怀里,继续问:“到底怎么啦?”我这才哽哽咽咽地说:“国娃子的大黄牛飞下崖了。”所有社员都目瞪口呆,一下子傻了。待我讲完事情的经过,大家都特别泪丧,那是全队最会耕田的一头牛啊!

下午的时间,女社员继续薅草,男社员下到岩根,把牛抬回来剥皮肢解,连夜将牛肉按家里的人口进行分配。人们有很多话想说,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我和国娃子继续上学,去来的路上,重点商量的就是对昨天的事要守口如瓶,一辈子也不能说。而小队里就不同了,队委会专门开会讨论这件事,讨论的重点是赔不赔的问题。好在当时的队长是我们族房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年长者,他说:“老三(国娃子的父亲)喂牛一向喂得很好,这回的事情,怪只怪那只大母羊,都是畜牲,怎么办呢?人所不愿的事,要他家赔,不合适,算公家背时吧。要说,我这个当队长的心里比大家还疼,这下,全队只剩下一头“打人佬”牛和一头“拖脾”牛了。现在的问题是,大家要齐心协力,多挣工分,我们再买一头好牛,来弥补这个损失。”

尽管队长这样苦口婆心地解说,仍然有人主张赔牛,或是主张赔一半,并警告说,若一点都不赔,还要向上面反映。就这样,阴影浓浓地朦在了三叔一家人的心里。

那时候,一个农民一天只有 2 5 分钱(约 10 个左右的工分),一头黄牛要值好几百块。为这件事,三叔整天不思茶饭,闷不做声。这天收工回来,越想越窝火,便将气出在了大母羊身上。

很快,人们都知道了大母羊被活活打死的消息。从此,再没有人提起赔牛的事。可我心里,却遗憾终身,留下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乡土故事,请勿对号入座)

 

                             腰悬河,20011111日于同仁书斋

 

 

作者简介:

毛兴凯,笔名腰悬河,男,土家族,字同仁,号前川瀑布,湖北省巴东县人。1961年2月出生,1981年8月参加工作。大学本科学历,语文高级教师,历任初中、高中校长。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华辞赋家联合会会员;湖北省楹联学会会员;《中国作家网》会员;恩施州作家协会会员;巴东县作家协会会员。

爱好写作,崇尚质朴简练的文风,部分作品见诸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故乡的心跳》,由中国文艺出版社出版。

 

地址:湖北省巴东县野三关镇名相路206号

邮编:444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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