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问店

这座千年古城，背靠延绵群山，面朝百里湖泽，百分百的枕山臂水。今朝的一场大雾，叫湖光躲入了迷雾之中，山色被紧紧锁于朦胧。万万不要以为古城只剩下一片混沌，恰恰相反，此等气象，更为古城增添了几分仙风道骨之神韵。

阿宝他，从这一片迷醉的景色中走过。刚到单位楼下停稳车，熄火的瞬间，阿宝看到面板小屏上显示“钥匙电量不足”，并连续闪烁数次。边刷脸签到，阿宝边寻思：“附近哪有更换钥匙电池的？”

一个小小钮扣电池，虽然不至于让阿宝心绪迷乱，但曾经发生过的尴尬，足以使钥匙主人坐立不安，必换之而后快！

“自己单位隔壁不就有一家汽车维修店吗？那里应该有钥匙电池买的。”一想到这，阿宝屁股没着坐椅，便经直朝维修店而去。

“老板——老板在吗？”维修店的店面不大，进得大门，四周都是静静的，只有几个师傅守着一台小车吭哧着，阿宝便大声问道。师傅几个停下手中活计抬起头，其中一个问：“你有事吗？”

“老板亲自领着干？”阿宝恨不得自己心里骂自己：“切，这关我什么事？”于是，笑眯眯说：“老板，我想换一块钥匙电池。”

“啊呀兄弟，我这里不配钥匙电池的。”

“是吗？”

“是的。这样，你过去前面路口，那边有好几家店卖钥匙电池。”

“哦，谢过，老板。”

阿宝兴奋极了。阿宝自从求学来到古城，毕业后就地应聘入职数年，前后相加已10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在外有了向人打问的经历。早先，听坊间戏言说，这里的有些人，不知是什么缘故，总好给问路的人错指方向。是故意吗？不像。是下意识的吗？也不像。纯是开玩笑吗？还是不像。反正，“指南话北”、“指东话西”，几乎在方圆数百里内落下了名声。“根本不是传言的那样呀！这里的人多热情、多实诚！”想到这里，阿宝回头就朝师傅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尽管只相隔一个路口，但阿宝平日里对这里大大小小的店面，还真没大注意过。阿宝转过一圈，这边寻寻，那边望望，也没见一家卖钥匙电池的店。只得开始打问：“您好师傅，这附近有卖汽车钥匙上钮扣电池的吗？”“小伙子，你要找卖钮扣的？眼下还有专门卖钮扣的店吗？真没见过。”“得，白白问了。”阿宝一咧嘴：“谢谢师傅啦！”

阿宝又来到宽阔街道的对面，重复运行之前的程序，寻寻，望望，一无所获，只得问：“这位师傅您好，问一下这旁边有车钥匙用的钮扣电池卖吗？”这时，阿宝特意亮出了汽车钥匙，来回比划着。“哦，这个呀，有的，你向前走300多米，那边有。”阿宝很是满意，急速走向前去。“不对呀！300多米？走了不到200米就是路口，路口过去又是立交桥，再过立交桥的话，那1300米也不止啊！”阿宝猛地回过神。

一片雾蒙蒙、湿漉漉中，阿宝沮丧地又回到宽阔街道的对面。

这是一间小便利店，一长者倚坐门口，呷着香喷喷的茶水，听着地方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阿宝轻轻走向前，恭敬问道：“老伯，向您打问一下。”长者睁开眼、直起身：“哦，年轻人，有事么？”“这周边有卖汽车钥匙用的钮扣电池吗？”“你这气喘吁吁的，从哪里打问过来的啊？”

“老伯，我转了一大圈，打问了一大圈，都说有这样的店，但我到底也没寻到呢！”

“年轻人呀！”长者变了神情，改了语气，说：“我给你指不了什么店，但我可以讲一个从前的故事。”

阿宝又兴奋了起来：“老伯，我很想听的。”

长者蜗行牛步不慌不忙，讲道：“古时候，有一将军带大队人马途经这里，正疾驰着，突然发现前方有个岔路口，便向一个正在田里低头除草的老头询问：‘老人家，前面这条岔路，往哪边好走？’老头略一停顿，回答说：‘左……左……’将军心急如焚，不等老头说完便策马跑远。片刻后，将军这队人马即陷入沼泽之中。将军不住咒骂：‘天杀的老头，天杀的老头！’”

“老伯，您说这指路的老人家是故意的吗？”

“悬案，悬案。也许老人是想告诉将军‘左边有沼泽’的。”

阿宝抬头仰脸，几近蒙圈，心里直嘀咕：“我又不是那将军。”

回单位的这段路上，灰心丧气又不甘心的阿宝，遇一蹓跶的路人，顺口问道：“麻烦请问一下，您注意过这条路上有卖车钥匙用的钮扣电池吗？”“从来没掼见过。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每天转来转去好几回，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噢，谢谢。”

“咯噔。”手机提示音响起，阿宝边走边点开，只见闪动的几行字：“指路要看谁问路，指路引导不马虎。老年人问路，我指一条最近的路；小孩子问路，我指一条最平坦的路；开车人问路，我指一条最顺直的路；漂亮妞问路，我领她走最远的路。”“咿咿咿，呀呀呀，这不是搞笑段子嘛！”阿宝苦笑道。

太阳，从雾濛中露出个依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