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过

在我记忆里，整个高中就像闷蒸了三年的酷夏，而最后的高考正如一阵夏风，短短吹过。

十年前，我在淄博市第六中学读高三。那年里，日头总是沉得很快，像把清晨、正午、黄昏、深夜编织在了一起，没有一天的起始，也没有一天的结束。日头又总是沉得很慢，它像一只火把，分分秒秒炙烤着紧绷的神经，哪怕傍晚的霞已爬上课桌一角；而到了星帘高挂的夜晚，教室里外都会变得寂静如水，屋子里一排排白炽灯被点亮。灯影绰绰，晚自习开始了。

天气渐热，窗子大开。阵风拂起书页，也拂醒了六月的第一声蝉鸣。

——距离高考还有六天。

所有奋发的蓄力、紧张的压抑、焦躁的不安、安静的呻吟......都在晴晚风平的那一刻，凝结在一片烟云中，随我眼波荡漾、层层涟漪散开后映衬的第一点夏雨滴落而淡然消散。那时候，我已经不再有高考的紧张和墨守成规三年的蓄力奋进，唯留眼前的一番盛景——一阵夏风闯进教室，叩响青春洋溢的心扉，掀动窗帘飞起，霎时隔绝时空。教室仿佛不再是教室，被黑色笔迹写满的书本不再是书本，前排的同学不再是同学，斜穿而入、泼在黑板上的阳光不再是阳光，我也不再是我......教室变成了原野上安放的画板，书本变成了一支支彩色的油画笔，前排同学的燕尾发梢飘动着像静谧湖水被扰起的第一层涟漪，阳光泼洒如同飞絮掠过，而我像融进了夏风、任天高地广。从那天开始，六天的晚自习都与以往三年大不相同，夜幕降临把闷热的白昼关上，蓦地打开了一个属于青春的清凉之地。所有人都在欢笑着，畅聊将来，畅聊青春。

那时，我偶读波德莱尔的诗，当读到“你的明眸是映现我灵魂颤动的湖”和“我却在风中行走”时，浮想联翩，模仿出了关于“青春”的两言小诗，在漂亮的笔记本上大致这样写道：

你的明眸，有微风拂过

一池縠起，随后平静

现在想来，“青春”一定是世间最容易理解的两个字，却也是最耐人寻味的两个字。我们常常在“青春”里探求“青春”，在青春不再时，才懂得了“青春”。那时，我们大谈青春和梦想，恣意挥霍着凉风与明月，任笑声湮没，任豪言无声。

高考正如这阵夏风，短短吹过便消散了全部的热。

高考前夜，晚自习结束后我去了某处，直到很晚才回家。在小区门口，我碰到了骑自行车正欲出门寻我的母亲，母亲见到我后并没有说什么，锁车、上楼、开门，把桌上的饭拿回锅里热了热，嘱咐我早点休息便回了房间。

第一天第一场是语文考试，考场窗外渐渐下起了阴雨，一阵沁着雨色的夏风透过纱窗吹了进来。夏风吹过，点点情愫落在纸上，青春变得有声有形，却又无踪无影。我把试卷结尾“句死”，一瞬，便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