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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巧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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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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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树

冬日有空,趁着暖阳出去走走。塬上天地空阔,天蓝的仿佛静谧的湖水,极目四眺,入眼皆是落光了或只零星挂着不多叶子的树,这在荒凉的冬日尤为显眼。

看着这些树,心里忽然有些恍惚,这么多年,总是喜欢那些有着浓绿叶子的树,看着他们发芽,繁茂,心也碧落落的充满了荫凉。此刻,落光了叶子的树反倒显现出他的劲美之姿,让人仓促间便喜欢了他。裸露的枝干,犹如一个不饰浮华的赤子,看得见明明白白的心,摸得见满腹沧桑的悲凉,抖落了经行累赘的疲惫,远远近近,粗壮的,纤弱的,都是一样舒展的惬意,每一根树枝,或颀长,或弯曲,尽显韵味。

塬上最多的树就是白杨,枝干笔直,枝条也长的顺溜,就像一个守护村庄的战士,笔直挺拔,姿态昂扬;还有近处、远处的洋槐,叶子悉数落尽,但槐角依然紧紧的抱紧枝干,风起时,满耳朵都是他们的斯拉拉的交谈声。当然,还有零星的一些叶子未曾落尽的,一株槐树,树叶纷纷扬扬的洒在树顶,就像带了一顶青绿色绒线帽子,可爱极了;而柳树,稀稀拉拉的叶子挂在枝条上,像一年级小孩子花的蜡笔画,简单质朴。

这时候,夏日只听得见的鸟鸣看不到其影的鸟儿就悉数出现了,他们成群结队,在树上欢欣跳跃,蹦来蹦去,一会自己梳理梳理羽毛,一会有两只飞到一起亲昵的叽喳着,没有了树叶的遮掩,鸟鸣更加的辗啭清丽,她们大方的展现着自己的轻快惬意与喃喃情语,似乎这个冬日也在他们的欢快的身影里刹那间充满了生机。

靠着一棵高大的树,静静的抚摸着粗裂的枝干,不禁然跌入一把手掌的思绪里,那曾也是如树皮般皲裂的手,就是那样一双手的牵引下,春复始冬,从蹒跚到稳健,从稚嫩到成熟,从曾经的依靠到渐渐的疏离,从握着的温暖到永生的冰凉,从相依相偎到今生渐行渐远的彼岸…..如今,才明了,那些怜爱与疼惜,竟也如同这扎辣辣的树皮生生的在心里烙下一缕剔除不了的疼,而那些记忆也似这细细的根须深入内心的土脉里,唯有思绪的树枝,无所顾忌的穿越空间肆意张扬。

忽然间,一些怅惘来的猝不及防,就如一些偶然涌起却其实本来就未曾远离的思绪,想起王禹偁在《山行》里写道“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行走于红尘深处,浑浊的心绪没有尘埃落定,却在某个熟稔景象触及的时候泪流满面。其实,走到那里,都有故乡的痕迹,也总是卷入漫天铺盖的乡愁里,树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树亦知愁,人岂无忧?

有时候觉得人亦不如树,树还有落尽繁华的时候,而人却剔除不了追求外在繁茂的欲望,总是渴望着四季一如的浓情与绿意,总喜欢用密密的绿衣遮蔽自己日益空旷的心,却忘记了,弃掉一季的过往与负重,不懂得把根深深埋进土里,三千繁茂叶,一朝散落尘,只有把那些内心泛黄的过往放飞,才能有下季的自在丰盈。说他们孤独也好,说他们寂寥也罢,只要心怀释然,下一个路口何尝又不是最美的邂逅?

站在一抹树影里,看着身边的抑或远处的树,他们就像是落尽浮华的老人,睿智的站在那里,似张扬,亦内敛,一枝孤傲笑望天,人间万事转随风,即使寒冷重重,自有毫无畏惧的人生,即使,以叶落尽为代价,即使留下了诸多看似的斑驳与沧桑,即使,留不下一抹注视的眼神,只要,遒劲的枝丫,自由舒展在清风里……

此刻,我也想站立成一棵冬天的树,不为守候谁的路过,也没有低到尘埃的心,风起时,无忧;雪落时,笑舞,静等来年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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