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的清明。
雨。
淅淅沥沥。
风。
冷冷清清。
昨天还是晴朗的天气,准备去操场上跑几圈,可是一看书就过了六点,只好走了三圈。今天早上,去花园里背诵英文,太阳还露出了半个脸。可是到了中午,乌云密布。刚睡完午觉,外面就下起了雨。虽说是小雨,还是冰冷的。有点微风,几分料峭。
去年的清明,有几分诗兴,做了一首小诗。今年,却没有去年的雅兴。一方面,开题在即,刚拟好的提纲,就被导师否定了大半。另一方面,也怕清明的来临。因为这会使我想起在家乡过的清明节。
每年的清明,父母都会带我去那荒芜的坟冢旁烧纸,上香,磕头。田野里,金黄的菜花开得正盛,蜜蜂、蝴蝶飞来飞去,鸟儿叽叽喳喳,池塘的水绿绿的,就像一块翡翠,晶莹,澄澈。而最难以忘怀的是母亲呼唤外婆的声音,叫一声,捧一把眼泪。懂事的我,在一旁,也免不了眼睛潮湿,无言以对。那最最亲爱的外婆,就静静地躺在那贫瘠的土壤里。
外婆生了三个女儿:我的母亲,两个姨妈。而我从小就是两个姨妈带大的,所以我们很亲。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常住在外婆家。那时,外婆身体不是很好,每天都要吃药,好像是用玻璃瓶装的,浓浓的液体。她整天就呆在一个小房间里,很少出来活动,躺着的时间比较多。到了吃饭的时候,表姐就把饭送进去。她慢慢的坐起来,表姐给他穿上鞋子,她就坐在床头,饭就放在旁边的一个桌子上。她吃的很少,一碗饭,往往要吐出一半。但就是靠这一点点饭,她却活了九十二岁。
有时表姐不在的时候,我也会把饭送进去。外婆看见我,总是叫我的小名。她的头发很白很白,但脸色很好。手脚还算利索。外婆的脚是三寸金莲,移动的时候很慢,有时候,还要拄着拐棍。
那年,大姨妈决定给外婆做九十岁生日。毕竟村子里能够活到这个岁数的老人很少。那天晚上,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来了,给外婆磕头拜寿,场面甚是热闹。堂屋里贴着红红的对联,长桌上点着红红的蜡烛,找得屋里亮堂堂的。外婆就坐在方桌旁,屋中央放着一张大毯子,大伙就跪在上面,磕头,说祝福的话。说的最多的就是:“活到一百岁,再来拜寿”。先是长辈们拜,然后是晚辈。热热闹闹,两三个小时,人们才散去。
可是,九十二岁那年,外婆去世了。后事也办得同样热闹。当时,我还不太懂事。看见屋里屋外很多人,大家手臂上都带着黑色的袖章。我进去的时候,大姨妈也给我带了一个。我看见外婆就躺着屋中央的竹床上,脸上盖着黑布,好像是睡着的样子,旁边点着蜡烛。一个黑色的棺材放在里屋,那就是平时放在阁楼上的那个旧棺材,就放在我和表哥们一起睡觉的里屋上面,抬头就可以看见。每次看见它,心里就有几分害怕。现在,它又重新刷了黑黑的油漆。我看见它,心里绷得紧紧的。
现在,外婆就躺在了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村里举行了盛大的悼念仪式,书记、村长都讲了话。记得最清楚的是外婆的事迹,足足念了十几分钟,其中外婆与地主做斗争的事迹,最让我惊讶。想不到,外婆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个让人敬畏的女英雄。讲完话,放了一挂长长的鞭。在哀乐声中,外婆就缓缓离开了屋子,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每年初二,我都会去姨妈家。母亲和我都要给上坟,给外婆捎去很多纸钱。母亲总是要站在那里,不停的抽噎,大姨妈总是劝,拉了半天,母亲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今年的清明,我又不能回家。只能在千里之外写下这篇短文,寄托对先人的哀思,表达对亲人的思念,。
不知今年的清明,年迈的母亲啊,是否又一遍又一遍喊着外婆,一次又一次擦脸上的眼泪。操劳的母亲啊,您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吗?健忘的母亲啊,您每天的药吃了吗?现在的血压是否还算平稳?
田野里的油菜花还是那么金黄金黄的?那忙碌的蜜蜂还在嗡嗡的酿着密?河畔的柳树,是否依然婆娑的照着自己的影子?那门前的燕子,是否又飞回来了?那厨房外,是否依然飘出一阵香气。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是否又照进屋里?漫天的繁星,是否还眨着眼睛?夜深了,母亲啊,是否安然入睡?梦中,是否还叫着儿子的小名?
2013年4月4日清明节写于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