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
网站用户
第一章：青梅竹马
黄土高原，像是被岁月的巨手肆意雕琢过一般，无垠且厚重。董志原，这片广袤黄土地上的一方独特天地，在日光的倾洒下，裸露出雄浑粗犷的轮廓。一道道沟壑，宛如大地干裂的嘴唇，诉说着千年的沧桑；那连绵起伏的塬面，又似巨型的黄土案板，承载着祖祖辈辈的烟火生计。风，是这里永恒的访客，裹挟着细细的沙尘，在塬上呼啸而过，吹得田边的酸枣树枝桠乱颤，沙沙作响，似在低吟着古老的歌谣。
村子东头，住着一户善良质朴的农户，院子是用黄土夯成的围墙，质朴而敦实，屋顶上几缕炊烟，悠悠地朝着湛蓝天空升腾而起，宛如生活在这里缓缓舒展的希望。老两口年过半百，脸上的皱纹是岁月犁下的沟痕，每一道都藏着辛勤与故事，眼睛却透着庄稼人独有的明亮与和善，笑起来时，眼角的鱼尾纹如同绽放的菊瓣。
家中的女儿，名叫秀儿，恰似一朵绽放在这黄土旮旯里的山丹丹花。她身形苗条，犹如春日随风轻舞的柳枝，灵动且婀娜。一头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身后，辫梢系着的红头绳，宛如跳动的火苗，在一片土黄间添了抹亮色。秀儿皮肤不算白皙，是被太阳亲过的小麦色，透着健康的红晕，圆圆的脸蛋上，一双眼睛仿若清澈见底的水潭，笑起来时弯成月牙，藏着星辰大海，还有那两颗小虎牙，俏皮地露着，尽显纯真烂漫。
村里还有个虎头虎脑的后生，名叫柱子，壮实得像塬上的小杨树，个头不算高，但浑身透着使不完的劲儿，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那是帮着家里干活练出来的。他脸庞方正，浓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像夜空中闪烁的寒星，透着憨厚与执着。鼻子微微上翘，带着点倔强，嘴唇厚实，笑起来总是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爽朗又质朴。
彼时，秀儿与柱子还都是扎着羊角辫、剃着茶壶盖头的小娃，每日相伴着穿过蜿蜒小道，去往村里那间土坯房学堂。清晨，阳光刚洒在塬上，柱子便会在秀儿家院门口扯着嗓子喊：“秀儿，快走嘞，要迟到啦！”秀儿应着声，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跳出来，手里还攥着块娘烙的饼子，掰下一半塞给柱子，笑嗔道：“就你急，喏，给你留的。”柱子挠挠头，嘿嘿笑着接过，大口咬下，含糊说道：“秀儿，咱今儿念完书，去果园瞅瞅咱那果树苗呗，说不定又长高咯。”秀儿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呀好呀，我还惦记着给它们浇水呢。”
学堂里，两人挨着坐，脑袋凑在一块儿，为一道算术题争得面红耳赤。柱子皱着眉头，握着笔在粗糙的本子上划拉，嘟囔着：“肯定是这么算，先生昨天才讲的法子。”秀儿不服气，撅着嘴，指着眼下的题目说：“你记错啦，这得换个算法，要不咱去问先生。”待下课问过先生，证明秀儿是对的，柱子一拍脑袋，满脸懊悔，看着秀儿一脸得意，嘟囔道：“哼，你就机灵，下次我准赢你。”秀儿眨眨眼，鬼脸一做：“那可不一定咯，你得多学着点。”
放学后，他俩像脱缰的小马奔向果园，那是村里共有的希望之地，种满了苹果树苗。夕阳给果园披上了橙红的纱衣，微风拂过，树苗沙沙低语。秀儿拎着小木桶，小心翼翼地给树苗浇水，眼神满是慈爱，嘴里念叨：“小树苗呀，你们要快快长，以后结好多好多大苹果。”柱子在一旁挥着小锄头，给土松着，额头渗出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土里，他边干边说：“等它们长大了，咱这庆阳的苹果，肯定能让外面人都馋嘴，到时候咱可就厉害了。”秀儿直起身，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她抬手抹了把汗，眼睛亮晶晶看着柱子：“柱子，咱可得守着它们长大，以后也一直在一起，管护这果园。”柱子用力点头，手中锄头挥得更起劲，心里像被春日暖阳填满，暖烘烘的，望着秀儿红扑扑的脸蛋，暗暗发誓定要护好这片果园，守好秀儿。
夏日的午后，果园成了他俩的避暑乐园。蝉鸣在枝头扯着嗓子高歌，两人躲在树荫下，分享着从家里“偷”来的甜杏，汁水溅在嘴角，相视大笑。柱子望着秀儿，突然红了脸，结结巴巴说：“秀儿，等咱长大，我……我娶你，咱还在这果园过日子，成不？”秀儿脸刷地红透，像熟透的苹果，低下头揪着衣角，小声却坚定地回：“嗯，一言为定，可不许耍赖。”那一刻，风里都弥漫着甜蜜，青涩的爱意在果园的每寸土地、每片树叶间悄悄扎根，和那些苹果树苗一同，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在董志原这片黄土地上，静静等待成长、绽放的那天。
第二章：鸿雁传书
黎明的曙光才刚刚划破董志原那辽阔浑厚的天际，村子里已渐渐热闹起来。秀儿家的小院，弥漫着紧张又期待的气息。秀儿身着一件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碎花布衫，两根乌油油的麻花辫垂在身前，辫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巴掌大的小脸因激动泛起红晕，杏核眼满是憧憬，正手脚麻利地收拾行李，一旁破旧的木桌上摊着录取通知书，那是她迈向外面世界的“金色门票”。
“秀儿，东西都带齐没？别落下啥。”秀儿娘边往布包里塞着自家烙的干粮，边絮叨着，眼里满是不舍与牵挂。
“娘，放心吧，都弄好了。”秀儿应着，声音清脆，带着未脱的稚气，目光却飘向窗外，那里有她心心念念等着的柱子。
柱子此时正站在院门口，一身粗布衣衫虽打着补丁，却浆洗得硬朗，衬得他身姿挺拔，宛如塬上耐旱的白杨。他浓眉下的双眸透着质朴与坚毅，高挺的鼻梁、微微干裂的嘴唇，透着庄稼人特有的憨厚。手里紧攥着一个小包裹，里头是他熬夜整理成的笔记本，写满了这些年种苹果总结的土方法和新琢磨的点子，想当作送别礼给秀儿。
“柱子，快进来！”秀儿爹招呼着，柱子挠挠头，腼腆一笑跨进门槛，目光与秀儿交汇，一时都红了脸，千言万语堵在喉头。
不多时，两人并肩走在通往车站的土路上，路旁的酸枣树挂着红果，像一串串小灯笼，风拂过，沙沙作响，似在为他们送行。“秀儿，到了城里，好好学，大城市机会多。”柱子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微微颤抖，侧头看着秀儿，眼中满是期许与不舍。
秀儿轻咬嘴唇，停下脚步，仰头望着柱子，眼眶泛红：“柱子，你也别落下，咱这苹果梦，还得一起圆。”说罢，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包，里头是她用积攒的零花钱买的钢笔，“给，用它记学问，以后咱果园用得上。”
柱子接过，指尖摩挲，喉咙哽咽：“一定，我在农校也好好钻研，等你放假，咱再琢磨咋把咱家苹果种得更好。”
车站熙熙攘攘，破旧站台满是扛着大包小包、神色各异的人。火车进站，蒸汽弥漫，秀儿踏上踏板，回首望去，柱子在人群里用力挥手，大喊：“秀儿，照顾好自己！”秀儿泪目，喊道：“等我回来！”火车轰隆驶离，载着秀儿的憧憬，也拖着柱子的牵挂，在董志原上划出一道别离的轨迹。
此后，信件成了他们情感的“鸿雁”。秀儿在宿舍昏黄灯光下，铺展信纸，详述校园新奇课程、宏伟图书馆、五湖四海同学，笔端满是兴奋：“柱子，这儿啥都新鲜，可我还是念着咱家果园，那果香比啥香水都好闻，你农校咋样？”
柱子收到信，坐在果园地头，嗅着泥土和苹果混合气息，回信：“秀儿，我学了嫁接新技术，等你回，咱试试，咱这的苹果，以后准能成招牌，让外人都馋咱庆阳味儿。”
假期终至，两人像归巢鸟儿回了村子，钻进苹果林。枝头果儿青中泛红，似羞红脸的娃娃。柱子抬手攀着树枝，边比划边讲：“秀儿，看这枝，我按新法子剪的，透光通风，果长得旺。”秀儿仰头，发丝拂过脸颊，眼中闪着光：“柱子，咱努力，以后这园子就是咱庆阳苹果‘摇篮’，让全国都知道咱的好果子！”二人相视而笑，笑声在林里回荡，伴着果香飘向远方，满是对未来炽热憧憬。
第三章：命运重击
那是个昏黄暗沉的秋日，残阳似血，将董志原上的村落镀上一层凄怆的金边。风在塬上横冲直撞，卷起漫天黄沙，干枯的草在路旁瑟瑟发抖，仿佛也感知到即将降临的厄运。村里的电线杆歪斜着，几只寒鸦凄厉叫着飞过，徒添几分不祥。
柱子正在农校宿舍钻研一本新到的果树栽培手册，满脑子都是改良庆阳苹果种植法，好等秀儿放假回来，给她惊喜。这时，舍友跌跌撞撞推门而入，脸色惨白得像纸：“柱子，不好了，秀儿出车祸了！”柱子脑袋“嗡”地一响，手里的书砸落在地，书页凌乱翻开，恰似他此刻慌乱的心。
他顾不上换鞋，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到汽车站，汗水混着尘土糊在脸上，头发蓬乱得像草窝。等车时，他不停地跺脚，双手反复揉搓着衣角，眼睛死死盯着车来的方向，嘴里嘟囔：“车咋还不来，秀儿，你千万要撑住。”那焦急的模样，引得旁人侧目，可他浑然不觉。
赶到医院时，夜幕已笼罩，惨白的灯光在走廊摇曳，消毒水味刺鼻。柱子瞧见秀儿病房门口围满乡亲，他拨开人群冲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秀儿毫无血色的脸，额头缠着绷带，几缕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颊，双眼紧闭，像被暴风雨摧残的娇花，脆弱得不堪一击。柱子眼眶瞬间红了，颤抖着手想去握秀儿的手，又怕弄疼她。
不知过了多久，秀儿悠悠转醒，柱子眼眶噙泪，忙凑近：“秀儿，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秀儿迷茫地看着他，眼神陌生又疏离，怯生生问：“你是谁呀？”柱子如遭雷击，身体僵住，泪水夺眶而出：“秀儿，我是柱子啊，咱一起长大，一起种苹果的柱子。”可秀儿只是惊恐地摇头，缩进被子里。
这时，秀儿父母走进来，脸色凝重又疲惫。柱子祈求道：“叔、婶，秀儿咋不认得我了，咱得想法子啊。”秀儿爹叹口气，拍了拍柱子肩膀：“柱子啊，医生说这失忆没准好不了，我们想让她去城里，过新生活，你俩别再纠缠，断了念想吧。”柱子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他“扑通”跪地，双手紧握秀儿爹的腿：“叔，求您了，别这么做，我和秀儿多年感情，她会记起来的，我不能没她啊。”秀儿爹别过头，狠心掰开他的手：“孩子，别让我们难做，这是为她好。”
柱子失魂落魄站起身，望着病床上惊恐望着他的秀儿，心像被撕裂成无数碎片。走出医院，冷风如刀割在脸上，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光晕，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仰头望天，任由泪水滑落，喃喃自语：“秀儿，我定不会放弃，哪怕用一辈子，也要让你找回咱俩的记忆，守着咱的苹果园等你回来……”夜色吞没了他的悲戚，前路迷茫，可心底那缕执念，如暗夜里微弱火种，倔强闪烁着。
第四章：心殇坚守
董志原的风，恰似一位深谙人间悲欢的伶人，拖着悠长的尾音，在那旷远无垠、袒露着苍黄胸膛的原野上，凄凄地呜咽着穿梭往来。风过之处，沙砾轻舞，似是为那些被命运碾碎的美梦洒下的一捧捧哀恸之泪。自从与秀儿无奈分别，柱子的世界仿若被一场永无止境的阴霾所笼罩，往昔那湛蓝如剔透宝石般、能让人心生无限憧憬的天空，如今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块了无生气、灰暗死寂的幕布，徒增悲凉。连绵起伏、好似大地褶皱般的黄土丘陵，往昔是他与秀儿嬉笑奔跑、畅聊未来的浪漫背景，此刻却似一道道冷硬且无情的屏障，将他往昔的快乐与心底的希望，统统残忍地阻隔在了逝去的时光里，触不可及。
柱子的身形在这煎熬中日渐憔悴，记忆里那个挺拔健硕、浑身散发着青春朝气、大步穿梭在果园的农村小伙，已悄然不见。如今的他，脊背微微佝偻，像是被命运这双无情巨手，狠压上了过重的苦难，不堪重负却又倔强挺立。面庞消瘦得颧骨都高高耸起，胡茬杂乱且肆意地布满下巴，像是荒芜许久的田埂，写满了疏于打理的落寞。双眼深深陷在眼窝里，眼眸中浓稠的哀伤如墨般化不开，可在那深处，又执拗地燃烧着一小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唯有当视线触及那片倾注了他与秀儿心血的苹果园时，这缕微光才会稍稍蹿升，映亮他黯淡的面庞。
起初回村，乡村生活的平静表象下，暗流涌动的是邻里乡亲们的窃窃私语与异样目光。村头那棵老槐树下，是村子的“消息集散中心”，几个婶子像往常一样磕着瓜子，家长里短地唠着嗑，眼神却时不时像利箭般瞟向路过的柱子。“这孩子，咋还不寻思再找个姑娘，天天守着果园，怕是魔怔了。”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婶子撇撇嘴，率先开腔，话语里虽有关切，更多的却是不解与惋惜。“唉，秀儿那事儿是真让人痛心，可日子还长，不能误了自己一辈子呀。”旁边挽着发髻的婶子附和着，边说边摇头。柱子本就敏感的心，将这些言语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顿觉如芒在背，拳头下意识紧握，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关节都泛出青白之色，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似是被人戳中最隐秘伤痛的狼狈。他不愿多停留一秒，脚步匆匆，像只受伤后急于躲回巢穴的小兽，逃回那片能给予他些许慰藉的果园。
一进果园，熟悉的果香与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柱子紧绷的神经才稍有松懈，靠着棵粗壮的苹果树，缓缓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脚下干裂的黄土。“秀儿，他们不懂，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每寸土地，都是咱的回忆啊。没了你，我的世界都空了，我只有守着这儿，才觉着还有个念想，你能感应到吗？”他哽咽着，声音被呜咽的风扯碎，消散在枝叶间。
在农校学到的知识，成了柱子在这无尽黑暗里最后的救命稻草、唯一寄托。每日破晓，天际才刚泛起鱼肚白、晨曦微光如薄纱般洒在黄土上，柱子便像上了发条的机械人，扛起锄头，步伐坚定地迈进果园。他弯腰俯身，专注审视每一寸土地，手指捻起一撮土，搓揉着感受土质，嘴里念念有词：“这土质还是紧实了些，得再松松，透气性强了，树苗扎根才舒坦，日后才能长得旺呐。”说着，手中锄头高高扬起，又稳稳落下，一锄一锄翻动着泥土，额上汗珠滚滚而落，溅起细微土尘，在晨光中闪烁。
土壤改良工作繁杂琐碎，需按精准比例混入有机肥、草木灰，柱子对待此事，郑重得如同在炮制救命良方。他蹲在地上，身旁摆满一袋袋肥料，手持秤砣与量具，眼睛瞪得溜圆，仔细称量、小心搅拌，旁人路过见状，咂咂嘴劝道：“费这劲干啥，老辈子用老法子种苹果，不也年年有果子吃，能卖钱？”柱子直起身，抬手抹把汗，额头上留下一道泥印，目光却如寒夜星辰般坚定：“老法儿种出的果子，也就够个寻常，我要的是让咱这庆阳苹果打出名气，成响当当的招牌，让秀儿……哪怕她不在身边，也能知晓我一直在为咱俩的梦努力，从没放弃过。”
选树苗时，柱子更是严苛至极，种苗站的人都对他“头疼”不已。一趟趟往返，鞋底都磨薄了几层，在摆满琳琅满目的树苗大棚里，他像个挑剔的鉴赏家，手指轻轻抚过树皮，一寸寸查看芽眼是否饱满、枝干是否粗壮挺直，稍有不满，眉头便拧成麻花。和卖家理论起来，脖子梗着，脸涨得通红：“这苗根系软绵绵、细弱得很，栽下去咋能长得旺？我要的是能扛住咱这儿旱一阵涝一阵、冷热无常气候的好苗子，咱都实诚点，可别糊弄我！”那股子认真劲儿、倔强劲儿，任谁来劝、说啥好话，都撼动不了他分毫。
虫害防治期，果园瞬间化作他的“战场”，硝烟弥漫，只是这硝烟是刺鼻的农药味罢了。偶然发现叶片有异样，卷曲泛黄还带着细密斑点，柱子心急如焚，瞬间蹲在树旁，眼睛瞪得通红，近乎贴着叶片，仔细翻看，嘴里喃喃自语：“是蚜虫作祟，这些个‘小孽畜’，可不能让它们毁了园子。”他迅速背上喷雾器，沉甸甸的药箱压弯了脊背，却阻挡不了他穿梭在果树间的脚步。药水弥漫飘散，刺鼻气味呛得他咳嗽不断，眼泪、鼻涕齐流，汗水湿透衣衫，紧贴在后背，他却似浑然不觉，一刻不停歇地喷洒着，心中只有守护果园这一个念头。在他眼里，每棵果树都是他和秀儿未竟的梦，是往昔欢笑与誓言的承载，是他在绝望深渊中紧紧抓住的一丝希望之光。唯有这片果园繁茂葱郁、硕果累累，他无处安放的爱与思念，才有归处；过往相伴的岁月，才算没有虚度；心底也才敢奢望着，有朝一日，秀儿归来，能看到这片因他们而起、因他孤注一掷坚守的“苹果天地”，依旧生机盎然，宛如他们爱情从未曾蒙尘、凋零。
第五章：岁月流逝
时光宛如董志原上的风，一吹便是数年，悄无声息地改变着这片黄土地，也雕琢着柱子的人生。
柱子的果园，在他没日没夜的悉心照料下，终于崭露头角。春日里，粉白的苹果花肆意绽放在枝头，似一片烂漫的云霞，引得蜜蜂在花蕊间忙碌穿梭，嗡嗡作响，那是希望在萌动；到了秋天，沉甸甸的果实挂满枝头，红的透亮，像极了秀儿当年害羞时泛起红晕的脸颊。这些苹果，凭借着清甜多汁、脆爽可口的滋味，赢得了本地乡亲们的啧啧称赞，成了集市上的抢手货，也让柱子在这片土地上有了小小的名气。
“柱子，你这娃可真是有本事咧！这苹果种得，咬一口，甜到心窝窝里去咯！”村里的张大爷逢人便夸，每次在果园碰上柱子，那满是褶皱的脸上都堆满了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眼里透着实打实的钦佩。
柱子挠挠头，憨厚地笑笑，“张大爷，您老抬举我咧，就是瞎琢磨，多费了些心思。”嘴上虽谦逊，可心里还是涌起一丝欣慰，这些年的汗水没白流，那些被虫咬、被霜打的挫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值得。
然而，每当日头西斜，余晖洒在果园的小径上，柱子独自扛着锄头往回走时，那股子怅惘就如影随形。路过曾经和秀儿一起躲雨的老窑洞，他总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目光悠远，仿佛能透过岁月看到往昔的身影。“秀儿，你如今在哪呢？过得好不好……”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在他心里，这果园再繁盛，没有秀儿分享，都像缺了一块，空荡荡的。
家里人眼看着柱子年岁渐长，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四处托人说媒。这天，柱子刚从果园回来，还没来得及洗去手上的泥土，就被母亲拉到了堂屋，屋里坐着个陌生的婶娘，旁边是个羞怯的姑娘，低眉顺眼，模样周正。
“柱子啊，这是隔壁村的阿兰，人勤快、心地又好，你俩好好唠唠。”母亲满脸堆笑，眼神里满是期待。
柱子瞬间明白过来，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看向那姑娘，礼貌性地点点头，却没了下文。阿兰偷偷抬眼打量柱子，见他身形挺拔，面容虽带着劳作的沧桑，可五官透着坚毅，心里有了几分好感，红着脸轻声开口：“柱子哥，俺听说你种苹果可有一套咧，俺也想学学……”
柱子心不在焉，脑海里都是秀儿的一颦一笑，敷衍地回着：“嗯，就，就多费些功夫呗。”这场相亲，在柱子的冷淡中草草收场。母亲急得直跺脚，“柱子，你咋就这么轴呢？秀儿都走了这么多年，你不能耽误自己一辈子啊！”
柱子望着院子里那棵他俩一起种下的老苹果树，如今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沉默良久，才闷声说道：“妈，我心里只有秀儿，装不下别人。这么多年，果园就是我的念想，我觉着挺好。”他知道，在他心底，那份青涩又炽热的爱恋从未被时光磨灭，反而像陈酿的酒，愈发浓烈。
逢年过节，别家都是热热闹闹，阖家团圆，柱子却总是避开喧闹，独自钻进果园。大年三十，外面鞭炮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他裹紧棉衣，坐在果园的小木屋前，手里摩挲着秀儿当年用过的旧手帕，那手帕早已褪色，边角都磨得毛糙，可在柱子眼里，这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秀儿，你记得不，那年过年，咱俩在这果园里偷偷放小鞭炮，你吓得直往我怀里钻……”柱子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对着寂静的果园诉说着，像是秀儿就站在跟前静静听着。寒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似是回应，又似叹息。月光洒在皑皑雪地上，映出他孤独却又执着的身影，在这片承载着回忆的果园里，柱子守着过去，守着对秀儿的爱，靠着苹果事业这唯一的“亮色”，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日夜，期盼着或许有一天，命运能再让他们的人生轨迹交汇。
第六章：秀儿归来
秀儿坐在返乡的车里，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满是忐忑与期待。多年漂泊在外，记忆里那个黄土漫天、质朴醇厚的村子，在传言中早已改头换面，而她对故乡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少时的模样，像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虽斑驳却珍贵。身旁的父母一路絮叨着回乡的琐事，可她的思绪，早已飘进了那遥远又亲近的董志原。
车缓缓驶进村子，秀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曾经泥泞的小道如今修成了平坦的水泥路，路两旁新盖的砖房错落有致，太阳能路灯挺立在街边。可在这焕然一新中，她又莫名觉得少了几分往昔熟悉的烟火气。“这还是咱村吗？变化太大了！”秀儿忍不住惊叹出声。父母笑着回应：“是啊，这么多年了，能不变嘛。”
车子路过一片果园，绿意盎然的果树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枝头沉甸甸的果实挂满枝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果园里，一个身影正熟练地忙碌着，身形挺拔却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那是柱子。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布衫，挽着裤腿，粗糙的双手熟练地修剪着枝叶，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砸进脚下的泥土里，古铜色的面庞满是专注，只有眉间那一抹化不开的愁绪，暗示着他内心藏着的故事。
柱子不经意抬眼，正撞上秀儿投来的目光，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柱子只觉心脏猛地一缩，眼眶瞬间泛红，千般情绪如同决堤洪水般涌上心头，往昔与秀儿相处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闪过，一起念书时的朗朗书声、果园里嬉笑打闹、分别时的不舍相拥……他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呼喊，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任由复杂的情感将自己淹没。
秀儿则是一脸茫然，眼前这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男人，眼中炽热的情感让她困惑不已。她歪着头，细细打量着柱子，试图从记忆里搜寻出一丝熟悉，可大脑像一片空白的雪地，没有任何印记。“这人是谁呀，看起来怪怪的。”秀儿小声嘀咕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柱子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情绪，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向车子。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里藏着酸涩与拘谨：“叔，婶，你们回来了啊。”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是长时间在田间劳作，也因此刻内心的澎湃。秀儿父母热情回应着，寒暄着村子的变化、家里的近况，柱子一一应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秀儿。
秀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往父母身后缩了缩，目光中满是戒备。柱子见状，心中一阵刺痛，像被尖锐的针狠狠扎了一下。他强忍着心疼，轻声问道：“秀儿，你……还记得我不？”秀儿皱着眉，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眼神依旧迷茫：“我应该认识你吗？”柱子的心狠狠一沉，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秀儿父母岔开了话题。
“柱子啊，你这果园看着真不错，现在可成村里的能人啦！”秀儿父亲夸赞道，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柱子谦逊地笑了笑：“叔，都是些庄稼活，我就想着把咱这庆阳苹果种好，也算没白学那些农业知识。”言语间满是质朴，可眼神里的落寞却愈发明显。
秀儿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落在果园里的苹果树上，那些红彤彤的苹果透着香甜气息，莫名吸引着她。她不由自主地走进果园，柱子见状，急忙跟在身后，像守护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这苹果看着真好吃。”秀儿伸手触摸着苹果，脸上露出纯真的笑意。柱子看着她，眼眶湿润，轻声说道：“这是咱从小就种的苹果，你以前可喜欢在园子里跑，盼着苹果熟呢。”秀儿回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又被好奇取代：“真的吗？我都不记得了。”
柱子陪着秀儿在果园踱步，每到一处旧景，便讲述一段过往，从儿时偷摘青果被蛰得哇哇叫，到念书时在树下背课文的趣事。秀儿听得入神，脑海偶尔闪过微弱的光影，似有模糊影像在挣扎浮现，可每当她想抓住，又瞬间消逝。柱子留意到她细微变化，声音愈发温柔，语速也放慢，像生怕惊扰了那沉睡的记忆。
日头渐西，天边被染成橙红色，秀儿父母唤她回家。柱子站在果园口，望着秀儿远去背影，满心怅惘。秀儿走着走着，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果园和柱子，心中泛起一丝莫名涟漪，仿若心底有个声音在轻唤，虽微弱，却扰得她心乱如麻。这个陌生又带着熟悉气息的男人，和这片果园，如同谜团，悄然嵌入她回乡的开篇，预示着一段尘封往事正缓缓揭开面纱。
第七章：果园相聚
阳光洒在庆阳那片熟悉的苹果林里，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诉着过往的故事。柱子站在果园小径上，手里捧着刚摘下的几个苹果，红彤彤的，宛如他记忆中秀儿那红扑扑的脸蛋。只是此刻，他的心紧张得如同紧绷的琴弦，手心里满是汗水，把苹果都濡湿了几分，却还强装镇定，因为他瞧见秀儿正沿着小路走来，身旁跟着她的家人。
“秀儿，这几年你一切都好吗？”柱子扬了扬手中的苹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眷恋、有忐忑，更有难以言说的酸涩。秀儿抬眸看向他，眼神里是礼貌性的笑意，干净纯粹，却没了曾经那独属于他的亲昵，轻声回道：“柱子哥，好久不见呐，我啥都好着哩。”那声“柱子哥”，曾经满含撒娇与依赖，如今却客气得像一把冰冷的小锉刀，轻轻刮蹭着柱子的心。
柱子递过一个苹果，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些：“尝尝，今年这果子长得好，味儿甜着嘞，和咱小时候一起盼着的好收成一样。”秀儿接过苹果，指尖触碰到柱子粗糙的手，柱子心头一颤，记忆瞬间翻涌。曾经，他们的手在果园里无数次相牵，为树苗浇水、为花朵驱虫，那时十指紧扣，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秀儿却浑然不觉，只是端详着苹果，说道：“看着是挺水灵的。”
犹豫再三，柱子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秀儿，还记得不，咱小时候在这园子里，有一回你非闹着要上树摘果，结果摔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咱俩都摔了一身泥，回去还挨了你爹娘好一顿骂呢。”柱子说着，眼睛紧紧盯着秀儿，眼里满是期待，像是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盼着能找回那被岁月偷走的珍宝。
秀儿皱了皱眉，眼里满是迷茫，歪着头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柱子哥，我真没啥印象啦，许是太久远了。”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柱子胸口，他的心猛地一缩，痛意蔓延。那些在他脑海里刻下深深印记、无数个日夜反复回味的场景，于秀儿而言，竟是这般轻飘飘的“没啥印象”。可柱子仍不死心，像个溺水之人拼命抓着浮木，又自顾自说道：“还有念书那会，你数学不好，每次考试前都拉着我在这果园边熬夜补习，你急得掉眼泪，说要是考不好就上不了好中学，我还哄你，给你摘苹果当奖励呢。”
秀儿听着，脸上只是礼貌性的微笑，眼神越发困惑，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怅惘。她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男人，不明白为何这些陌生旧事会让他如此执着诉说，只觉得脑海里似有一团迷雾，隐隐有零碎光影闪烁，可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画面。她轻声道：“柱子哥，你记性真好，可我……真不记得了。”
柱子的眼眶泛红，喉间像被堵住一般，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没啥，不记得就不记得吧，现在回来看看也好，这果园啊，一直都盼着你。”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似被千万根针扎着，每一根都连着往昔回忆，一扯就是揪心的疼。但哪怕是这般刺痛，他还是贪恋此刻与秀儿相处的每分每秒，哪怕她已不是记忆中那个满心是他的姑娘，哪怕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失忆的鸿沟，他也盼着能借这苹果香、这果园景，慢慢唤醒她沉睡的记忆，哪怕希望渺茫，他也愿在这漫长等待后，孤注一掷。
秀儿咬了一口苹果，甜汁在舌尖散开，可心间那股怅惘愈发浓烈。望着这片果园，望着眼前柱子那强忍悲伤的模样，她莫名觉得，这片土地、这个人，一定在她生命里占据过极为重要的位置，只是命运弄人，那缺失的记忆宛如一道高墙，将她隔绝在过去之外，徒留满心疑惑与一丝难以名状的哀伤，在这果香四溢中徘徊不散。
午后阳光渐斜，柱子陪着秀儿在果园踱步，每到一处熟悉角落，他便讲起一段往事，秀儿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听着，偶尔回应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柱子的讲述从儿时嬉闹到青春懵懂，字字句句饱含深情，可回应他的，常常是秀儿那迷茫又疏离的眼神，每一次对视，对柱子而言都是一次刺痛，却也是他不舍放弃的执念。而秀儿，在这一路倾听中，心底那莫名的怅惘悄然扎根，随着柱子的声声诉说，慢慢生长，似在等待一个契机，冲破那记忆的枷锁，找回真正属于这片果园、属于柱子的情感羁绊。
第八章：重燃希望
柱子看着秀儿那依旧美丽却满是陌生感的面庞，心中五味杂陈，但那缕深埋心底、从未熄灭的希望之火，驱使着他鼓起勇气开口：“秀儿，你愿意跟我走走吗？村里变化可大了，有好多咱以前常去的地方，现在模样都不一样了。”秀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好呀，反正我也想多看看这从小长大的村子。”
两人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上，柱子的手心沁出了汗，他紧张又期待，时不时侧头瞧一眼秀儿，见她平静地看着四周，思绪早已飘回到往昔岁月。“你还记得咱村头那棵老槐树不？”柱子打破沉默，声音微微颤抖，“以前咱们老在树下玩过家家，你每次都扮公主，还非让我当那护驾的骑士，说要是有‘坏人’来，我得第一个冲上去。”秀儿脚步一顿，眉头轻皱，眼神里似有迷茫，又似在努力搜寻着什么，良久，才喃喃道：“好像……是有点印象，可又模模糊糊的，像隔着层雾。”
柱子心猛地一颤，像是黑暗中寻到了一丝曙光，忙趁热打铁，拉着秀儿加快步伐来到村小学门口。破旧的校门斑驳陆离，却承载着他们最纯真的时光。柱子指着一间教室，眼眶泛红：“秀儿，这里头，咱坐过同桌，为了争一块橡皮能闹别扭一整天，可第二天又凑一块，分着从家里带来的糖吃。”他边说，目光紧锁住秀儿，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神情变化。秀儿仰头望着那教室，脑海中隐约闪过几张稚嫩笑脸、课桌上歪扭的三八线，心口莫名揪紧，抬手抚着额头：“我……我好像看到咱俩在里头写字、斗嘴的样子，可怎么都抓不牢这感觉。”
柱子眼眶湿润，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秀儿，你再想想！咱还一起在校园后头的小山坡种过苹果树苗呢，你说盼着它快快长大，结出满树果子，比谁家的都甜。”他攥紧秀儿的胳膊，那双手因多年劳作粗糙不堪，却满是炽热温度。秀儿被这触碰惊了下，却没挣脱，她紧闭双眼，脑海里混乱画面如潮水涌来，头疼欲裂，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柱子，我头疼，这些画面一直在闪，可就是串不起来。”柱子见状，心疼不已，忙扶着她坐到一旁石凳上，懊悔自己太心急。
待秀儿缓过神，柱子深吸一口气，温声道：“秀儿，咱不急，慢慢来。我再带你去果园，那是咱以前最盼着去的地儿，苹果香一飘，啥烦心事都没了。”进了果园，红彤彤苹果挂满枝头，果香馥郁。柱子摘下一个，递到秀儿面前，目光满是深情与期待：“秀儿，闻闻，这味儿熟悉不？咱小时候可馋这苹果，总盼着熟了能敞开肚皮吃，还偷偷藏几个在书包，结果压坏书本，被老师罚站呢。”秀儿接过苹果，鼻尖凑近，那股清甜果香瞬间钻进心肺，刹那间，更多片段纷至沓来——两人在果园嬉笑追闹、一起给果树浇水施肥，青涩脸庞洋溢着纯真快乐。她身子微微颤抖，抬眸看向柱子，眼中泪光闪烁：“柱子，我好像都想起来了，咱们在这果园有好多回忆，你一直在我身边，对不对？”柱子泪水夺眶而出，重重点头，一把将秀儿拥入怀中，哽咽道：“对，秀儿，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记起。”秀儿回抱住柱子，泣不成声，果园里果香弥漫，见证着重逢与失而复得的珍贵情谊，曾经被命运打散的红线，此刻又紧紧缠绕在一起，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与眷恋。
第九章：危机与抉择
秀儿在柱子的悉心陪伴下，记忆的迷雾正缓缓拨开。往昔那些在果园里嬉笑打闹的画面，念书时并肩坐在田埂上憧憬未来的场景，如同春日暖阳下消融的冰雪，一点点在她心间重现。她望着柱子忙碌于果树间的身影，熟悉感愈发强烈，脑海里时常闪过曾经的誓言与欢笑，目光里的疑惑正被温情和眷恋悄然替代。
然而，秀儿的家人察觉到了这份微妙变化，尤其是她的父亲，眉头整日紧锁。在老人心里，当年车祸的惨状仿若昨日，女儿那痛苦昏迷的模样是他一生的梦魇，他害怕旧事重演，笃定大城市安稳生活才是女儿避风港，决意要带秀儿回城。
这天，秀儿家的小院里气氛凝重。秀儿父亲把秀儿拉到一旁，神色严肃：“秀儿，咱在城里生活得好好的，这次回来也只是看看，咱过几天就回去。”秀儿满脸迷茫，嗫嚅着：“爸，我感觉在这儿有好多回忆在拉扯我，我好像和这儿、和柱子有很深的过往，我想再留会儿弄清楚。”她父亲一听，焦急又生气地提高了音量：“糊涂！你当年车祸遭了多大罪，要不是为了救果园里的啥苗子，能被车撞上？那柱子没护住你，我怎能再放心把你搁这儿！”
柱子满心欢喜地捧着刚摘下、还带着露珠的苹果走进小院，本想给秀儿尝尝，分享果园新成果，却撞进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秀儿父亲瞥见柱子，瞪着眼指责：“你还来！要不是你，秀儿能变成今天这样？当年你们俩一门心思扑在这果园上，出了事，你担得起吗？”柱子像被重锤击中，手中苹果滚落一地，他张了张嘴，满心委屈与不甘：“叔，当年是我没护好秀儿，可这些年我守着果园，也是盼着有天她能回来，能记起我们的梦啊。”他看向秀儿，目光里满是哀求与眷恋，“秀儿，你现在真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咱一起种的果树，盼着让庆阳苹果打出名气，那些日子……”
秀儿捂着脑袋，眉头紧皱，脑海中零碎画面不断闪现、纠缠，头疼欲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乱得很，好像有很多事要涌出来，可又抓不住。”柱子见状，心像被狠狠揪着，想冲过去抱住她安慰，却被秀儿父亲挡在身前。
恰在此时，果园帮手气喘吁吁跑来，大喊：“柱子，果园出事了！好多果树叶子发黄、果子长黑斑，怕是染上重病了！”柱子脸色瞬间煞白，这果园承载他与秀儿的过往，更是他多年心血结晶，是他守着爱情、守着希望的寄托。他望向果园方向，再看看泪目的秀儿，内心天人交战。
夜晚，柱子独自蹲在果园里，望着病恹恹的果树，满心悲戚。“果园要是垮了，这些年的苦都白费，可秀儿要是走了，再找回记忆也难，找回她的心更难呐。”月光洒在他肩头，似给他披上一层银霜，更添孤寂。另一边，秀儿在屋里翻来覆去，脑海里柱子的身影、果园的景象走马灯似的晃，她知道自己的心被这片黄土、被柱子拴着，可家人担忧又像绳索束缚她，不知该往哪方奔赴。
第二天清晨，秀儿家人开始收拾行李，秀儿站在门口，望着果园方向，脚步似有千斤重。柱子红着眼眶从果园赶来，手里攥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多年记录果园种植心得、他和秀儿故事的本子。他走到秀儿面前，递过去，声音颤抖：“秀儿，这要是你最后决定走，就带上它，好歹留个念想，要是……要是你还想找回过去，咱就一起守着果园，守着咱的梦，我发誓，再不让你受一丝伤害。”秀儿接过，手抚上封面，泪浸湿纸张，心中天平剧烈摇晃，家人催促声、果园里果树“沙沙”病弱声响在耳畔，抉择时刻，每一秒都煎熬难耐，未来命运悬于一线，不知是随家人归城重启陌生生活，还是留乡与柱子续写这段波折爱情、挽救濒危果园，曙光下，三人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恰似这纠缠不清的命运轮廓。
第十章：果园飘香
柱子望着果园里那片受灾的苹果树，心急如焚。叶子上布满黑斑，果子也开始蔫软，多年心血眼看就要付诸东流。可一想到秀儿懵懂的眼神，他又咬咬牙，扛起喷雾器，一头扎进果园，心里默念：“这片果园不能垮，就像我和秀儿的过往，不能没了。”
秀儿这几日在村里，心里总像被一根细线牵着，莫名地在柱子的果园附近徘徊。看到果园这般惨状，她不由自主地走进来帮忙，虽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急切，双手却已熟练地开始摘除病果。
柱子瞧见秀儿，先是一愣，眼中闪过惊喜与疼惜，忙说：“秀儿，你咋来了，这脏，别沾了手。”秀儿抬头，目光澄澈却带着疑惑：“我也不知咋的，就想搭把手，看着这些果树遭罪，心里不得劲。”柱子眼眶泛红，心里满是复杂滋味，暗暗思忖：“她虽记不得，可本能还在，我们终究是有羁绊的。”
忙碌中，柱子细心讲解防治病害的门道，秀儿听得专注，眉头轻皱，脑海似有零碎画面闪过。有一瞬，她手抚树干，突然顿住，喃喃道：“我好像……梦到过这场景，在这果园里，有笑声，还有你。”柱子浑身一震，激动握住秀儿肩膀：“秀儿，这不是梦，小时候咱就在这摸爬滚打，一起盼着苹果丰收啊！”秀儿眼中慌乱与迷茫交织，心像被一只无形手攥紧，努力在混沌记忆里搜寻。
此时，秀儿家人赶来，本想再次拉她回去，怕她累着、怕往事重燃添烦恼。可瞧着柱子和秀儿并肩，柱子满脸焦急又满是期待望着秀儿，那目光烫得人心颤；秀儿虽懵懂，却透着股亲近劲儿不愿离开。家人对视，心生动摇，忆起往昔俩孩子的好，暗忖：“这缘分，拦也拦不住？”
日子在果园的忙碌中飞跑，病害渐被控制。收获季的暖阳洒下，苹果红透，果香醉人，似把过往苦难都酿作了甜。柱子和秀儿站在果树下，秀儿抬手轻触果子，熟悉触感让她心潮澎湃，往昔记忆如洪水决堤，哭喊道：“柱子，我都想起了，咱念书、种果，还有那场车祸……”柱子眼眶瞬间湿了，紧紧抱住秀儿，哽咽：“可算等到这天，你又回来了。”秀儿家人在旁，看着相拥二人，满是欣慰，明白这份坚守真情经住了岁月磨砺，庆阳苹果不仅是果，更是他俩爱情结晶、命运纽带，承载团圆与新生，让这片黄土地故事有了最美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