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冰晶的青睐（外四首）

一粒冰晶的青睐

万米高空的一粒冰晶，一路旋转着

避开气流的阻吓，俯冲而下

这真是一段诗意的旅程

某一个时点，冰晶有了一颗小小的心脏，

在下一个回旋中，它生出翅膀

奇迹一再发生，一对，一对，又一对

多么精致的翅膀

回旋，俯冲，对准大地

哦！它越来越像一个生灵，长出了绒毛

地面近在眼前，无论是田垄，还是山峦

都伸出双手

江河抚平波涛，凝固为降落场

冰晶，已经羽化为一朵雪花

它在选择一个落点

如果遇到一个寒夜赶路的人，它就会

毫不犹豫地选择他，选择

左肩或者右肩

夜的神思

岁月有迹可循，它把一些沉积物

覆盖在青春的嘴角和额头

这些灰烬一样的粉末，正在吮吸

人生的水分，并且一层层地堆积

墓碑的基座

你虽睡去，却用鼻息呼应我的神思

儿子到来之前，我唤你老婆

有了儿子，我随儿子唤你妈妈

有了孙女，我和孙子改叫你奶奶

在我们的国度，宪法流于无形

你我互长辈分，又互尊为王

生命的碎屑簌簌而下，我们均分岁月所赐

就连容貌和心灵，已然

互为镜像

老来辞

钟表在收纳着什么，又在遗弃着什么

关节锈死，磨牙松动，内心刻着陈年老伤

立在风中的我，迎风而凋，背风而生

深囚的疼痛，覆压千叠

神经虽已麻痹，尚知我为何物

于树，则为一枝，任风折雪摧

于枝，则为一叶，难逃深黄和飘零

朋友啊，如果有天邂逅，请你重新结识我

我喜欢树一样站立，微微晃动

耳中蓄满秋蝉，宣泄生命的局促

面对人世，我不舍得言说，许多话

说出来就旧了

咽下微毒

你吃过发芽的土豆，吃过鲜嫩黄花菜

吃过苦杏仁、苍耳子、苦苦菜

在饥不择食的年代，你忍住苦，咽下了

不少轻微的毒

他们都说不能吃，你不听

你知道，胆汁，是更毒的毒物

肉体，自会以毒攻毒

咽下的毒物，滤了再滤

为了半岁的儿子，你一刻不停地

分泌着清甜乳汁

谛听心音

城市静下来了，我是否

可以听到一些什么

亿万颗星体在飞，亿万只蝴蝶在振翅

期待一场飓风

这个世界，风声很紧

还有这凉薄的人世，亿万颗心脏在跳动

噗通，噗通……

听吧，在人类的听力范围内，除了心音

没有更好听的节律

尽管有早博、杂音和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