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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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峰
某年，我去敦煌旅游，行程结束之后，特意改道去看望芦大舅。碰巧就见到了一样早年所用的旧家具，人们都叫它铺盖柜子。此物大约六尺多长，二尺多宽，一尺多高。河西走廊一带冬季向来寒冷，人们都睡热炕过冬。好多人家就在炕上倚墙而放一个铺盖柜子，专门用来叠放被褥。社会全面开放以后，发展速度很快，人们追赶时代潮流，纷纷拆了旧土炕，换了木床铁床，那个铺盖柜子也就被淘汰了。谁想芦大舅家还摆着那种老古董，就让我尤为好奇，随口问了一句，便得知了那个铺盖柜子的故事。
原来那个铺盖柜子是舅母最贵重的嫁妆，当年随她一同来到大舅家，陪伴了他们多年。到了一九六六年四清运动时节，舅母的大弟被定为四不请干部，要给集体退赔财物，实在凑不够数目，只好借了那个铺盖柜子充数，这才度过了难关。事后，舅母一直在惦记那个老家具。十几年后，队里搞包产到户，分土地，分牲畜，舅母就抓住好机会，将那个铺盖柜子低价买了回来，重新摆在了家里，虽显得陈旧而笨重，但舅母对那东西已有很深的感情，就还当作宝贝来看待，可不可说是敝帚自珍呢？
而我受此启发，便有了一种想法，人生在世，所喜欢的物品得来不易，一旦到手便会一生相伴。无论大小，慢说贵贱，都不可轻易丢弃，必须珍惜。我也就用心收藏了几样喜爱的老古董，以了心思。
父亲的旧名章
记不清是哪一年过春节的时候，父亲心情挺不错，一时心血来潮，就拿出来一枚旧名章，让我们几个观赏。粗看它跟普通名章大小差不多，细看要稍长一点。所不同的是它相当光滑，通体都透亮，一眼就可看清背面拿图章的手指，就连指纹都清晰可辨。就以为它是有机玻璃，或是纯玻璃做的。听了我们的说法，父亲只是微笑，并不急于解释什么。要让我们都去掂量一下，感觉是不是要比常见的图章重一点。放在手心一试，还真比普通图章要重，就都有点纳闷，便问它到底是啥料做的？父亲笑了笑，又让我们从图章底部往里看，说是可以发现秘密。
我特别好奇，就抢先去看，奇景居然出现了，图章上原本很小的父亲名字，突然间变得那么大，大了好几倍，而且上下一体竟然可以看到三个相同的名字，再左右两侧反复细看，也出现同样的情形，真是妙不可言。我就被那奇妙的图景迷住了，便痴迷地看来看去，如同在观赏一个万花筒，完全尽兴才罢手，愉快地说，那个图章可真是一样宝贝。父亲这才笑着说，那个图章是用水晶石刻的，说它是一样宝贝，也是可以的。我愈发好奇，就说要刻那样一枚贵重的图章，一定要花不少钱，还问当初为何非要花大价钱刻了那枚图章，到底干啥要用？父亲好笑一声回话，事情早就过去了，也没啥好说的，那个话题便就此打住了。
父亲被下放到农村之后，其身份就成了农民，在无奈地干农活，几乎没机会使用图章。也就在每年分配口粮的时候，将那个黑牛角图章拿出来用一下，一年也就用一两次。而从未在社员面前用过那枚水晶石图章。试想在农村那么落后的地方，父亲要是在口粮分配表上去拓水晶石印章，还不让一些人讥笑父亲讲穷排场，脑子有病。或许还会惹出别的麻烦事来。而首次将它亮出来，让家人随意观赏，大概是想让一家人高兴一下，他自己也缓解一下沉闷心情。或许还想让子女知道一点他的风光事，又不愿过早明说，这才采用了那种方式，故意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谜团。
后来我去外地上学，将要参加工作，毕业前要写自传，家庭成员状况，尤其父母的经历必须要写清楚，就向父亲询问一些主要情况，父亲这才对我说，他前后经商二十个年头，当过一段时间经理，也算风光过几年。后来重新参加工作，就逐步走下坡路，以至流落到了农村，都是当年从商所惹的麻烦，我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
再后来，父亲重新有了城镇户口，开始过市民生活，心情完全变好了，不仅爱讲过去的经商经历，还将他所保存的四枚名章全拿了出来，一枚水晶的，一枚白银的，一枚玉石的，一枚牛角的，让一家人慢慢观赏。还说前三枚名章，都是在不同的大场合才用，那也是他最为风光的时刻。事后，父亲竟然毫不犹豫，将四枚名章都交给了我，要叫我到刻名章的店铺，让刻章师傅磨平水晶名章上他的名字，重新刻上我的名字，好好使用。那时，我已经进了政府部门工作，大概父亲是想让我持有一枚名贵名章，被大家看得起，还能得到领导重视，以后有好的前途。还要让我将白银名章拿去，做成白银首饰，让我妻子佩戴。
“这合适吗？”我忙说：“还是你留着吧”。父亲笑着说：“我留着也没啥处用，还是按我说的做吧。”我只好勉强应了一声。事后，我思来想去，也未按父亲的意愿去做，那两枚名章还完好无损，被我保存在一个铁盒里。那两枚名章虽小，似乎不起眼，但那是父亲人生经历的证物，决不可轻易损毁，要将它一直保存下去，传给下一代，才是对远在天堂的父亲最大尊重。
一只老式花瓶
因我们夫妻二人都喜欢国产瓷器，家里就陆续增添了几对陶瓷花瓶，陶瓷笔筒，陶瓷小罐等器具。除了一只老式花瓶，其余瓷器都是新买的，全都被摆在一个壁柜里，用来平日观赏，怡情养性。
与新买的陶瓷花瓶相比，那只老式花瓶就显得体积偏小，瓶颈还多了一对半月形齿纹瓶耳，形体还显得有点古怪。瓶身所描绘的远山，近树，凉亭，河流，帆船等景物，笔触也不是那么细腻，层次也不是那么分明，色彩也不是那么艳丽，整体看上去，尚缺足够的感染力。可我还是最喜欢那只老式花瓶，认为它才是壁柜里的主角，其余的都是配角。为何非要那样看？就因它来世年代最长，出自民国年间，随着旧时代的灭亡，而走入新的时代，又跟随本家从内地来到了新疆。
进新疆之前，父亲托运了一整木箱瓷器，其中就有那一对陶瓷花瓶。虽然经过了一路颠簸，数次搬运，依然丝毫没有半点损伤，可真是幸运。茶壶瓷碗磁盘都先后送给了亲戚，所留的只剩下了那一对陶瓷花瓶，可算是父亲眼中的宝贝了。那时，不管日子过得有多寒酸，屋里所摆的家具有多简陋，父亲总要将那一对花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每年初夏，沙枣花一开，父亲总要一把接一把采撷回来，一分两半，分别插入那一对花瓶里，随后往花瓶里灌满清水，要让花朵开得更鲜艳。一时间，馥郁浓酽的花香飘散开来，满屋子飘荡，无声无息回旋，沁人心脾，让人欲醉，似乎可以忘了吃饭。而到了马兰花盛开以后，父亲总会采回一些，将两个花瓶插满。那蓝茵茵的花朵是那么惹眼，会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而那淡淡的清香，又会不知不觉钻进人的七窍，让人变得神清气爽。有人说过，喜爱花儿的人，也更热爱生活，总是在憧憬希望。而父亲正是那种性情之人。
而到胞兄结婚的时候，那对花瓶就被父亲当作最贵重的礼品，亲手转交到他手里，并叫他好好爱惜。而胞兄也将那对花瓶视为宝贝，摆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父亲就此再也没有心仪的花瓶了，但喜爱花儿的习性并没有改变，每一次搬了新家，父亲都要在自家小院里平整出一块闲地，用心种植几种花儿，用来闲暇观赏。记得牵牛花盛开时节，东侧那段篱笆墙上，各色花朵每天都会悄然开放，像是诸多小喇叭，迎着东方徐徐升腾的红日，在起劲地演奏小乐曲，给本家增添欢乐，也给父亲加油鼓劲。而父亲更是喜欢种植菊花，观赏菊花。往往菊花开得正鲜艳，气温突然骤降，霜冻将要降临，父亲委实心疼那些菊花，就尽可能地多采一些，插在瓶子里，泡在水罐里，要让菊花多开一些日子。还会挖下几株菊花根，埋在旧瓷盆里，要让它慢慢长出新苗，在冬季里也能开花，好让他心情爽快一些，来憧憬新的希望。希望是人生的强心剂，许许多多的人就是憧憬一个个希望，而走完一生的。父亲是其中一人。
那对老式花瓶一直放在胞兄家，而他最后一次搬家时，似乎嫌它太陈旧，早已过时了，不能再用了，就转手送给了胞姐。而我去看望她时，那一对宝物恰好被我看到了，简直喜出望外。以往我一直惦记那一对老式花瓶，总是没有机会得到，现在机会可算来了，我就直截了当表明，想拿走一只老式花瓶，当作纪念品一直保存，胞姐就爽快地答应了，我就此便有了一只老式花瓶，就将它看成传家宝在用心保存。便想到珍惜传家宝，才不会忘本，能够本分做人……
家里的老闹钟
要往乌市搬家，我便及早去老楼地下室清理堆放十多年的旧东西。忽然想到，原先有一个闹钟好像还能用，最好能够找到。当时只因追赶时髦，换了电子石英钟，就将那个闹钟丢弃一边，再也没有摸过，未免有些可惜。若要将它彻底丢弃，还真是于心不忍。于是就用心去找，忙了半天还真把它找到了，如获珍宝。就把它拿在手里，左看右看。那个老式闹钟长方形，书本那般大小。酱紫色木质外壳，中间位置镶嵌圆形玻璃面小闹钟，显得灵巧而别致。两边斜面凹了进去，各有一个长条形小窗，镶有玻璃，其背面各有一幅花鸟小条幅，就给那个老闹钟增添了艺术色彩，显得古色古香，似乎价值不菲,甚是招人喜爱。
尤为喜爱那个老闹钟，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它也算父亲留给我的一件遗物，见到它就如同见到了父亲。当年我被分配到偏远山区学校工作，那里自然条件落后，交通很不便利，出行颇为困难，苦熬了七年才被调到县教育局工作。我已是大龄青年，急需结婚成家，单位急我所急，提前分给我两间平房，以备结婚所用。而我索性提前搬了进去，置办了伙食用具，自己动手做饭。
我一人独自生活，父母有些不放心。每隔十天半月，父亲就带着母亲的嘱托，骑着自行车跑来看我，顺便捎带一点蒸馍，或是自家种的蔬菜。而我总会做点饭，不管合不合口味，要让父亲吃饱肚子再回去。县城与本家相距不到十公里，来去还算方便，父亲也就常来，提几句家里的事情，问一问我工作情况，再随便吃点东西就走了。大概是我还没找到对象，父亲一直在担心，常来看一看，或许心情会好一些。
那一次，父亲匆匆忙忙赶来，放了一点蔬菜，就麻利地走了。还以为他有急事已经回家了，可还不到一小时，父亲冷不丁又赶回来了。从手提袋里取出那个闹钟，冲我一伸手：“这个东西，专门给你买的。”我扫一眼闹钟不解地问：“买它干啥用？”父亲笑吟吟说：“你上班看时间呀。”我则说我有手表，看时间更方便，闹钟要算多余东西。父亲可不认同我的说法，边笑边说：“手表可没有闹铃，哪天万一你睡过了头，很迟才去上班，不只影响工作，还会留下坏影响。”又说我好不容易才调进那么好的单位，可一定要遵守规章，准时去上班。还要认认真真工作，留下好的影响，以后才会有前途。从今往后，每天都要定好起床闹铃，就可准时起床，上班就不会迟到了。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一番苦心。父亲原先也是行政干部，就因错走一步把工作弄丢了，也就特别操心我的工作。采用那种方式来告诫我，一定要珍惜现有的工作，顺顺利利干一辈子，最后能光荣退休。
我便按父亲的叮咛，每晚都要定好闹铃，每早都能准时起床，按时去上班。日复一日，就有了定闹铃的习惯，总觉得父亲就在一旁监督，若要不做那件事，会让父亲生气。结婚以后，还将那个闹钟摆在写字台显眼位置，每晚依然要定闹铃，要给父亲一个交代。而我重新找回那个闹钟以后，细心地将它擦净，就一下紧接一下拧紧了发条，可秒针并不走动，不消说已经放坏了。但实在舍不得丢弃，就去钟表修理店修理。修表师傅打开后盖一看就说，全是金属零件，可算一件好东西，已经很少见了。就一点小毛病，一修就好。再好好擦一次油，持续走十年八年都没问题，他的话让我很高兴。我就将那个闹钟带到了乌市的新家，同样摆在显眼位置，用来掌握时间。每天都要习惯地拧紧发条，让它动力十足地运转。看一眼不停地移动的秒针，再去听清脆的嗒嗒声响，就仿佛听到父亲在提醒我，光阴似箭，可要倍加珍惜，多多读书，活到老学到老……
三本刻印书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不爱喝酒打牌，就爱看闲书，家里藏书还不少，各种版本的都有。可能都不会想到，我还会收藏三本刻印书，那种版本的书籍就放在我书柜里，可说是一种偏爱。
我曾在吉县偏远山区学校工作过七年，当地没有新华书店，就是攒够了买书钱，也没地方买到自己想要的好书。除非请假特意跑一趟县城，去新华书店碰运气。运气好，能买一两本，运气不好，白跑一趟，也就轻易不愿那么去做。当时很想买到一套《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就时常记挂心头，想等放了暑假，有了空闲时间，再去县城消停逛新华书店，能够买到自己所喜欢的好书。
平时还喜欢翻看报纸，了解山区之外的大千世界，聊以自慰。某日，从一份报纸中缝无意看到了一则邮购图书信息，就仔细浏览所列书名，便发现有我想买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心头不禁一热就暗自叫好，再看那套三册图书标价才五元，一点都不贵，就拿定主意要买。便快速写下了邮购详细地址，当日就抽出时间跑到小镇邮电所，将五元购书款汇给了对方。
大约过了十天，我就收到了内地寄来的一个包裹，杂志那般大小。估计是我邮购的那套好书，就快速打开几层牛皮纸，将里面的东西亮在眼皮底下，还真是我盼望多日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一套三本。灰蓝色封面，书名竖排在右边，是标准的楷体字，遒劲大方，招人喜欢。只是感觉那行字迹好像是手工刻写的，就有点疑惑。随后翻看目录，里面的文字竟然全是手工所刻蜡纸版式，然后用手动油印机印刷出来的，顿时就很失望，还有点上当受骗之感。因我曾干过那种活，熟悉整个过程，就想我也能搞出那种版式的图书，没必要非要花钱在内地邮购。
因一时不喜欢那套图书，也就随手放置一边，不愿多看一眼。过了几日，又对那套图书内容有了好奇心，便拿了过来，先仔细浏览目录，就觉所选文章范围很广，从《诗经》至清朝各个时期的作品都有，而且都是名篇佳作，传世经典，就有了一些好感。再对照目录粗读一篇篇佳作，时不时就被某些精彩内容所吸引，好感也就逐步增多。书中每个楷体小字，也都那么工整，透着灵气，清晰可辨。注解也很细致，通俗易懂，那套书读起来就没有什障碍，让人舒心，可见刻写那套图书的能人有深厚的书写功力，而我简直无法与之相比。而油印那套书的能人，又是那么心细，那么有水平，让我甘拜下风。偏见就此消除，我便喜欢上了那套刻印书，一有空闲时间就认真阅读，还给生字标注汉语拼音，难懂的句子旁边填写注解，便于下次阅读。
读完之后，那套刻印书本尺幅偏大，就和旧杂志放在了一起。后来，我参加了计算机操作技术培训，学会了电脑打字，一改手写习惯，开始使用电脑写稿。同时也了解到，使用多年的手工刻印文字技术，已经被电脑打字程序所取代，手工刻印的图书不会再有了。于是就想到了那三本刻印书，随着时间推移，可就成了老古董，时代发展的证物，具有收藏价值，就从旧杂志堆里挑了出来予以保存。还将当年我刻印《教育革命简报》所用过的那支铁笔，那块钢板找了出来，一并收藏。若要再有蜡纸，油印机及油墨，全套用具就齐备了。谁要对手工刻印技术感兴趣，就可亲自去尝试，体验其辛苦和乐趣。
一块东风牌手表
说实在话，先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在上师范期间，会有足够的现款买到一块手表。就因家里年年都缺钱，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我也就从不敢去想那等美事。似乎是上天看我委实可怜，便赏赐了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我要去干啥活？去当地在建的开垦河水电站筛沙子。不消说那是一种苦活重活，女生决不会有人去干，而男生大都被吓退了。而我这个曾经的城里娃反倒没有害怕，只要能够挣到钱，无论有多苦，管它能挣多少，都要抓住机会去干。班里另有三位男生，也要豁出去挣点钱，我们就跟随大家一同到了那个水电站。
白天，我就守在河道附近，头顶烈日不停地筛沙子，拣石头，累得浑身直冒汗，衣服上印满了各种汗渍图案，每日都要干到天黑才收工，也就没时间去洗衣服。布鞋磨破了，脚趾露了出来，全然不在乎。手指头也都磨烂了，就用胶布裹好坚持干活。就那样不顾死活干了一个月，竟然得到了二百七十多元报酬。真是皇天不昧苦心人。已经累得够呛，连高兴的劲都没有了，就和胡同学于当日赶回了学校，在课桌上躺了一阵，便一起上街美美地吃了一顿，来犒劳自己。事后，我将那些血汗钱及时存进银行，以防丢失。
本班同学很快都知道，我们四人一个月各挣了二百七八。而普通上班人一月工资才四五十块，那相当于他们半年工资。我们可算有了经济条件，就都用羡慕的眼光看待我们，就使我不再自卑，还有了些微自豪感。而所挣的那笔钱究竟怎样用？要不拿回家里二百，其余的留下自己零花。杨同学是我筛沙子的伙伴，彼此关系不错，就向他吐露了我的打算。他就说我不顾死活才挣了那些钱，应该拿出一百二十块，给自己买一块手表来戴。要不然同学会挖苦我们是小气鬼，老啬痞。再则我们都有了手表，就可压制那两个戴手表的民办教师的傲气，活得有自尊。而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以后要去当教员，随时都需要用手表来掌握上课时间，要能在工作之前买到手表，那可就再好不过了。杨同学所说全都在理，我就完全接受了。
那时普通民众佩戴的，大都是国产上海牌手表。或许是产量有限，必须要凭票购买。杨同学说那事好办，他可以弄到两张手表票。结果只拿到一张，他就凭票买到了上海牌手表，如愿以偿。而我不想低三下四求人弄那样一张票，就拿出一百二十元，买了天津试产的免票东风牌手表。那种品牌的手表，东风二字可多响亮，可多有气势，我特别喜欢，这才心甘情愿买了那种手表，时常佩戴，感觉特别满足。一戴就是十多年，从没出过毛病，便认定那是一种优质手表，一定要好好爱惜。
后来，那块东风牌手表还是被电子手表所替代。可它依然完好无损，放置一边不用未免可惜，我就用心擦拭干净，送给父亲继续佩戴，父亲相当高兴。父亲原先有过一块罗马手表，在最急需用钱的时候，无奈地把它卖了，用所得的三百多块办了一件大事。自从下放农村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能力买手表了。我所送的那块东风牌手表，不仅可以让他掌握时间，还给他增添了很大的精神动力，做事的劲头更大了。到后来父亲又将那块手表交还于我，说是已经坏了，怎么摆弄指针也不动。我试了试，指针还是纹丝不动，确实已经坏了，就放进一个铁盒，一放就是好长时间。偶尔会那样想，那块手表来之不易，父子二人都戴过，意义非同一般。即便已经坏了，也要作为收藏品一直保存下去。随后又想，干脆花点钱修理一次，不管好坏再长期保存。修表师傅打开手表后盖，小心翼翼取出机芯之后，高兴地告诉我，所有零件都是优质金属的，跟瑞士表采用的材料完全一样，其实就是一块瑞士表。只有一点小毛病，一修就好，再使用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此种说法让我半信半疑,就想以后慢慢看结果吧。
一幅仿古名画
那年，我跟随旅行团在桂林漓江水域观光，途经江岸一个古玩市场时，游船靠岸停了下来，导游叫大家自由活动四十分钟。我喜欢观赏古玩艺，于是就直奔那个古玩市场，快速浏览各种老古董。就意外地看到几册《清明上河图》，全都摆在地摊上，就那样横七竖八躺着，显得有点脏，还有点旧，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原本不想搭讪货主，一走了之。而又没能经住诱惑，就去随意翻看，其中有一册封面比较干净，画卷品相也还不错，纸质也结实，总体感觉也还可以，就有了要买的想法。就问货主一册要卖多少钱？货主即刻伸出三根手指。
“到底是多少？三百还是三千？”我疑惑地打量货主。就见她直摇头，随后道出四个字：“就卖三希。”我一愣就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一册画，你只卖三十块，对不对？”货主急忙点头又应声。售价确实很低，我丝毫也没有犹豫，就将三十元人民币交于货主，将那一册《清明上河图》拿到了手，就暗自高兴。买一本新书也得花三十多块，才出了三十元就买了一幅古画，还是北宋著名画家张择端的作品，运气还真不错。
我拿着那幅画回去之后，有一位旅伴好奇地问：“你到底买了一样啥宝贝？”我笑着如实回话：“是一幅古代名画。”他忙问：“真的？假的？”我则答：“仿的。”他很快明白过来，就说我不该脑子一时发热，花钱买仿古画。说透了，那东西就是一卷废纸，即便再放若干，也还是一钱不值。便说他花了几百元买了一套旧版人民币，保存若干年再卖出去，最少也能拿到三五万。我便借题发挥：“预祝你发大财，早日变成富翁。”他就开心大笑。
我附和地一笑，就告诉他，我买到手的可不是普通的仿古画，而是北宋著名画家张择端所绘的《清明上河图》。那可是一件具有历史价值的优秀风俗画，高度二十几公分，宽度五米多，在那幅长卷上所描绘的是北宋首都东京的景物和民众。景物有汴河边的店铺，河中行驶的货船，喧闹的集市，风格各异的房舍，宏伟的城楼，城郊的小桥，树木，牲畜，水流等，将那么纷杂的景物，还有五百多衣着不同，神情各异的人物，很巧妙地纳入一幅长卷之中，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存世精品，国家级文物，正品被国家博物院收藏，已经流传了八百多年，真是难得一见。
旅伴则说，那幅名画就是再珍贵，我也不可能得到，换来巨额财富，只能做发财梦。而买到手的只是一件假货，一文不值，就是白送恐怕也没人要，还是趁早扔了。我就苦笑着反驳，那幅《清明上河图》虽说是仿品，可也是某个画工耗费心血，一笔笔描画出来的，起码得尊重人家的劳动。再说那个画工还是有一定的绘画功底，让人不得不佩服。虽说此画没有收藏价值，但还是具有一定的艺术水平。而我买此画的本意，就不是为赚昧心钱。用假货去骗他人钱财，就是犯法，自寻死路。而我买下那幅仿古名画，就是用来观赏，怡情养性的。志趣各异，看事情的眼光也就完全不同，就不必再说了。
“反正我认为，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多多挣钱，享受荣华富贵……”
“未必。你就是钱财再多，也难买心头愿。还有性命……”
回家之后，我将那幅仿古《清明上河图》铺开，和家人一起观赏，感觉心情特别得愉悦。事后，那幅仿古画被我珍藏起来，轻易不向外人提及。某日，家里来了几个亲戚，我一时心血来潮，就取出那件珍宝，铺在地板上，满足亲戚们的好奇心，开眼界，长见识。听着他们的啧啧叫声，我的心情尤为畅快，还感觉自己很富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