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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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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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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那七年连载

                                           回想那七年(散文)

                                                       马云峰

至今都难忘最初工作,还使我有了梦想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吉县泉子街。乍一看那地名,好像是在城里,其实那里是地道的山区。若是遇上多云天气,前端的连绵矮山就会被浓云完全吞没,那一带似乎被划归天界,凡人很难走进去。而在朗朗晴天,连绵矮山清晰可辨,景色诱人,堪以入画。一处宽敞的豁口毗连山外,贯通山里,给人以神秘之感,还会萌生几多遐想,很想走进去探寻一番。

                                                    一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八月末某日下午,我在县城大街上跑来跑去找车,终于找到了一辆要回泉子街的大轱辘拖拉机。兴冲冲跑了过去,将一个铺盖一个网兜扔进拖车厢,纵身一跃爬了进去,坐在那个铺盖上,要赶往那里的学校报到,此后去学校当老师。那个拖拉机很快启动,加快速度一阵快跑就到了县城南头,向东一拐继续奔跑,就将县城越甩越远,渐渐甩脱了。到了一个路口往南拐进去,就进入了进山的砂石公路。其地形是南高北低,公路随着地形向南延伸,我所坐的拖拉机就不停地爬坡,而速度并没有减慢。路旁的农田及荒滩从我眼前匆匆掠过,拖拉机逐渐接近通往山区的龙口,两端的矮山逐渐变高,奇形怪状的天然图案随处可见,挺吸引人人的。还没看过瘾就走进了龙口,映入眼帘的则是两侧更高的秃山,让人感觉又陌生,又新鲜,又困惑,一时不知作何感想。继续往前走,就逐渐远离那些高山,地势逐渐变得平缓,这里那里可见低矮的房舍,就让人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再往前走了不远,就到达泉子街小镇了。前不久我师范毕业,被组织分配到此地工作,以后肯定会遇到不少困难和挑战,而我早已做好吃苦准备。

当日,我找到公社管文教的徐干事报到后,他便安顿我在公社大院宿舍暂住,说有具体工作要我去做,我便安下心来待命。次日早饭后,并没有让我去做什么,我便利用空闲时间,在山镇小街上慢行,一边观赏街景。给我的总体感觉是山镇很小,一条弯曲的南北走向主街,大概有三百多米,还是砂石路面,坑洼不平,挺不好走。房舍大多坐落在东西两端的黄土梁上,都显得低矮而陈旧,还有点原始气息。而临街还有不少房舍。街西边有部分民居,外贸站,露天电影院,农村信用社等,街东边有公社中心学校,食品站,税务所,公社机关大院,邮电所,供销合作社,部分民居等。镇上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街中心的供销商店,那鲜红的几根圆柱支撑着半圆形拱顶,以及新式的玻璃门窗,可给小镇增添了不少洋气。再从中心向东走不远就到了公社卫生院,往南一拐没多远就到了公社粮站,整个街区就那么大。从整体地貌来看,那个地方处在山间盆地,自然条件还算可以。我便想到,估计基层学校条件也不会太差。

就在那天傍晚,我还看到了一件新鲜事,有些人吆喝着驮木桶的毛驴,有些人赶着拉铁皮桶的毛驴车,有些人挑着铁皮水桶,或从附近的土坡上走下来,或从街后的巷道绕过来,或从街道南北两端冒出来,都赶往街道偏北一处湿地,也不知都要去干什么。我很好奇,就上前去问一位老人,回答是那搭有个活水泉,都是来弄水的。哦,原来如此。我便跑了过去当场看热闹。一时间人声嘈杂,毛驴乱叫,水桶叮当,水流哗哗,交汇成一首特有的乐曲,在小镇四处回荡,就让人感到他们活得可不易,心情就有点沉重,只好报以一声叹息。

临时工作一结束,徐干事就公布了具体分配结果。我被分到了鹿场学校。一打听才知那地方挺远,与公社相距十公里。是一个偏僻的牧区教学点,一直配备两个教师,而且一律是男的。我原以为自己是外地来的优秀毕业生,又是男性,会被分配到公社中心学校任教。谁想事与愿违,我只好服从组织分配,去那个教学点当娃娃王。翌日,我在街上跑来跑去,问了好几个人,总算找到了一辆要去曹家山大湾的马车,就问那个地方离鹿场有多远?赶车的汉子反问我去干啥?我说去当老师。他便说两个地方只相隔一个河滩,近得很,我才拿定主意上了他的马车。那辆马车可没有走老路,而是沿着一条农田中的便道往南前行。便道随地势往前延伸,高低不平,马车就时而爬漫坡,走浅沟,时而拐进弯道,顺着土崖赶路,路旁歪斜过来的蒿草时不时从人身上一掠而过,亲密接触,感觉还挺新鲜。东面不远处有一道小山丘,从北向南逐渐升高。上面长满了高矮不等的白杨树,杂草遍布其间,远远看过去,犹如一条巨蟒初醒,正挺起身躯高昂头颅,试图一飞冲天,挺吸引人的。我就一直观望那幅天然图景,不让自己心情沉闷,来消磨路途的时间。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马车终于来到了一个簸箕形大湾,就地一停再不走了。

“这是啥地方?”我疑惑地问,那汉子随即回话,此地就是大湾,已经走到头了。我便起身将行李挪到车尾,跳下马车卸下行李,一时不知该咋办。刚要请那汉子帮忙,他倒抢先对我说,不要着急发慌,他叫人送我到学校去。便突然大喊两声,不远处的小屋里就跑出一个人来,是一个秃头老者,脸膛黧黑,神情有点淡漠。那汉子简要道明我的情况,那老者马上笑容满面,大步流星赶过来握住我手,兴奋地叫嚷:“新老师可来咧,攒劲得很。”便麻利地牵来一头毛驴,将我的行李往驴背一放,一声吆喝,毛驴就乖溜溜随他走起来。很快就来到了河岸边,一幅天然奇景瞬间进入我眼帘,满河滩都是繁茂的松树,密密匝匝,绿意盎然。一顶顶树冠有如诸多打开的绿伞,相互牵扯,连成一体,将河滩上方遮盖得那么严实,似乎密不透风,不见河道,不见路径,行人根本无法进入其间,可说是一处天然林海,简直让人陶醉。我便出神地观赏,忘了正事。忽听老者在说:“已经不早咧,就快些过去拾掇住的地方吧。”

“松树长得太密,大概没路可走吧。”我那样说。老者就笑着回应:“有路,还可通天下,就放心跟我走吧。”老者走在前,我紧随其后,走得很顺畅。一条便道拐来拐去通往密林深处,任由我们穿行。林间空气特别清新,让人感觉好像在连续呼吸仙气,心情就特别畅快,身体也变得格外轻盈,如若没有松林阻拦,双臂一展开似乎就能飞起来。淡白的亮光从纷繁交错的枝条缝隙筛漏下来 ,一株株树身被映得清晰可辨。太阳的光束更是厉害,好似箭镞穿过层层针叶给树下撒下点点碎金,让人感觉特别珍贵。树冠下方的枝条随意舒展开来,四处攀扯,挽臂交手连成一体,犹如迷宫一般,若有生人走进来,恐怕会迷路。而我有老者护送,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松林,眼前豁然明朗。头顶四处是青天,不远处有一面斜坡 。老者相告,走上斜坡就是鹿场学校。

我们来到学校院子里,老者帮我卸下行李,说是有急事要干,就性急地拔脚便走,又扭头补了一句,他姓马,他家二娃子就是本校学生,往后需要帮忙,就让他传话,便走下斜坡很快没人影了。而我忽然感到孤单,不知该干什么。四处一望,就一下想起周校长所作的交代,学校钥匙放在邻居老金家,随时可取。我便鼓起勇气走进老金家小院,随即喊了一声,很快就出来一个中年女人,问我要干啥?我三言两语表明身份,还有来意,那女人就赶紧取来钥匙,亲手交于我,还叮咛可要保管好。我道了一声谢就急忙跑回去,咔嗒一下打开了办公室门锁。刚一拉房门,下端一块门板就嚓地掉了,吓了我一跳。我不愿多想,就走了进去,屋里光线有些昏暗。停留了几分钟才看清,屋顶的芦苇和木椽已被烟熏得黑乎乎,墙角都结有蜘蛛网,墙壁满是污迹,似乎是久未住人的古庙,显然好几年都未粉刷过。里面有两张旧木床,一张旧办公桌,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一看就让人心凉半截。

从此我要在此工作和生活,哪怕环境条件再差,也不能泄劲,计较什么,必须藐视一切困难,把屋里收拾干净,能有一个安身之处。我便操起扫帚,认认真真地打扫屋顶和墙壁,又用笤帚清扫木床上的脏东西,再清扫地面,连角角落落都不放过。又去打来一桶清水,用湿抹布擦净办公桌及别的东西,最后用凉水洗脸,一来洗去灰尘和汗水,二来提振精神。事后就及时打开行李,将羊毛毡铺在木床上,放好被褥及衣物,一下就有了家的样子,感到心里很充实。靠在铺盖上考虑下一步要做的事,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要写几句心里话,就拿出一个笔记本,写了第一篇工作日记。

                                  七六年九月六日

忙碌的一天将要结束,还是有所收获。主要是顺利地来到了工作地点,克服了所遇到的困难,收拾好了住的地方。还在思想方面有所进步,畏难情绪刚一露头,就及时将其打消,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这才克服了所遇到的困难。今后应该及时总结点滴经验,能使自己的思想逐步成熟,来促使工作不断进步,取得好成绩。往后七八年,自己都处在青春年代,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在工作和思想上不断地进步,使自己变得完全成熟,可以担当重任。

国家花钱培养使我成了师范毕业生,那就该知恩图报,做一名合格的小学教员。从今往后,我应该放弃自己的一切,精力全部用在工作上。贫下中农子女的需要,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那天晚上,到了睡觉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房门上有个大窟窿,小偷可以随便出入行窃,野狗也可进来祸害人。更可怕的则是野狼,万一藏在附近松林里,深夜偷偷跑来钻进房子里,肯定会咬伤人,那就不得不提防。便四处寻找可以封堵那个大窟窿的东西,忙乎半天一无所获,只好将仅有的一把木椅子倒放,用椅背遮挡那个大窟窿,又担心木椅子会翻倒,就将水桶堵在椅背前,这才罢手。还将一把菜刀压在枕头下面,以备危机时刻所用。

                                                 二

那个学校有四个年级,而只有两个教室,那可怎样上课?当然有办法解决,便是搞复式教学。我所教的一年级四年级同在一个班,而王老师所带的另一个班则是三年级五年级。通常的做法是先讲一个年级的课程,随后给学生布置课堂作业,紧接着再讲另一个年级的课程。学生已经适应了那种环境,彼此似乎没有什么干扰。学生一放学,我便抓紧时间批改三十多人的作业,精神专注地判断每个答案的对与错,画钩或是画叉,丝毫也不敢松懈。那些作业全部批改完毕,作业本被重新摞在一起,我才可松一口气。之后抓紧时间做饭,吃完饭也不敢偷懒,还得抓紧时间去备两个年纪的课程,教案可要写得尽量详尽,才能保证次日上好每一堂课。每星期都那样忙忙碌碌,可还担心工作没干好,要挨领导批评。

虽说是在那样偏僻的地方教学生,我也谨记师范薛老师的训导,在用普通话讲好每一节课,使学生既能学到文化知识,还能受到普通话启蒙教育,那对他们以后成长有益而无害。我就一直坚持那样做,不只在课堂上,还在全体学生面前,用普通话在讲所要知晓的事情,还有必须遵守的各项纪律。而学生普遍认为普通话好听,都喜欢听我讲话。还在背后悄悄说,我肯定是城里人,普通话才会讲得那么好,就让我感到很欣慰。而在教学方面,心里还是没底。某星期六夜晚,我一人独守学校,一时心血来潮,就又写了一篇日记。

                                        七六年十一月五日

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两个月已经过去了。几乎每天,我都在课堂上哇哇啦啦讲课,究竟有多少学生真听懂了,还有多少学生并没听懂,在照抄别人的作业。一定要花费精力摸清底细。耐心细致地辅导差生,都能逐步赶上去,不会落下一人。那是我的心愿,更是我的职责。

此后,我更加严格要求每个学生。某日,我让四年级学生背诵一篇课文,十九个学生陆续过关都回家去了,只剩下马老汉二娃马明。眼看天就要黑了,他还在办公室门口踅摸,我不想再等下去,就将他叫了进来,叫他背诵那篇课文,不管在哪里卡住,我都会及时提示,要让他勉强过关,早点回家。而他才背了两句半,就时不时卡壳,我就不停地给予提示。先前那些学生一个接一个背诵,课文内容我都记下了。而马明竟然那么差劲,背过上句接不上下句,我又急又烦,就语气生硬地予以提示,促使他持续背下去,力争能够背完。而他好像故意较劲,不愿再接下句,在我眼前发呆。我有点生气,正想训他两句,马老汉忽然跑来,说是要接他家马明回家。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火,就赶紧向他表示歉意,送走了马家父子。继而就告诫自己,你最大的缺陷就是性情急躁,今后一定要注重自身修养,将自己变成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才会真正搞好教学工作。

工作之余,我喜欢写日记,不定期记录自己的工作感想,还有活思想,来磨练自己的思考能力,文字书写功力,强化自身素质,为以后更繁重的工作打基础。某晚,天降一场瑞雪。次日早晨,我望着遍地白雪好不激动,就乘兴写了另一篇日记。

                             十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天)

一觉醒来,忽然发现喜降瑞雪。飘飘洒洒的雪片漫天纷飞,好似在搞跳舞比赛,一个比一个跳得好,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华。鹅毛似的雪片,好像还纷纷在叫,快点飘飞,快点飘飞,一定要好好游览这里绮丽的山峰,壮美的松林。还要给这里的一切撒满银色,变成童话世界,也成为一个有名的地方,人人向往。

放下钢笔,我忽然冒出另一个念头,当天一定要去松林里好好观赏初冬美景。吃饭早饭,似乎天公作美,那场瑞雪说停就停了,我便穿好棉衣棉裤,头戴皮帽子,兴致勃勃走下铺满白雪的河坡,一头扎进松林里。眼前便显现奇特的美景,松枝好像比先前还要繁盛,依然是那么葱翠,生机盎然,簇拥着一棵棵挺拔的树干,就使松树显得神圣不可侵犯。白雪从松树之间的所有空隙抖落下来,将下方的地面一律遮盖起来,林间就有了星星点点的雪地,与葱翠的松树相互映衬,那么富有诗情画意。飘落在树枝上的点点白雪,随处可见,银光闪闪,格外耀眼。一点白雪好似一朵盛开的鲜花,数不清的点点白雪就是无数鲜花怒放,附在一棵棵松树枝条上,遍布整个松林,松林就被妆扮成鲜花的世界,别有一种韵味,让人似乎身临仙界,瞬间变得清心寡欲,悠然自得。而在没有落雪的树下,依然是绿草丛生,绿意还可醉人。天气并不冷,林间好像还在隐隐地漂浮暖流,不经意间拂面而过,让人感觉那么舒心,乐不思蜀,很想跑遍整个松林,好好欣赏上天所赐的美景,陶冶性情,更有青春活力,面对任何困难无所畏惧。便兴致盎然地跑来跑去,看了又看,来饱眼福。

游荡了大约两个小时,我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学校。校舍那么简陋,教学用品短缺,生活条件也很差,要往返二十公里路程,跑到公社粮站才可买到面粉和清油。而顿顿饭菜都得自己亲手做熟,才有饭可吃,而我全都不在乎,我年轻的一颗心,已经被那一片天然林海拴住了。不会做可口饭菜,可以慢慢学会。至于校舍等方面存在的问题,都可以逐步解决,让学校旧貌换新颜,那我就不能主动离开那个仙界似的地方,尽可能多待几年,让自己变得有灵气,头脑灵活,干出一定成绩来,才不辜负国家的培养。此后,我愈发用心给学生上课,批改作业。不知不觉,一个学期就匆匆结束了。我这才想到,四个多月都一直守在鹿场学校,去的最远地方是泉子街小镇,也该抓紧时间回家看望父母。徒步赶到小镇街上,忙了半天才找到一辆卡车,就爬进车厢蜷缩在一角,一路忍受寒风折磨赶到了县城,又步行几公里路才回到了家。

回家不易,返校更难。新学期就要开学的头一天,上天似乎有意考验我,降下了一场大雪,泉子街小镇马路上积雪厚度二十公分左右。在雪地上走路原本就吃力,因路面疙疙瘩瘩,就会时不时滑来滑去,就走得更是吃力。即便如此,我也得按时赶回学校,打开办公室房门,将铁皮火炉烧得热烘烘,迎接前来报到的学生,也就不顾一切拐上去往学校的那条漫坡路。没料到雪后气温反倒回升,积雪逐渐在变软,里面就有了些许雪水,倒也不妨碍行走。而继续往前赶路,积雪所含的雪水就越多,就变得越发松软,有时一脚踩下去,所踩的好像是泥浆,就会噗嗤一声响,向四面飞溅。再往前不停地行进,几乎步步踩着积雪与脏水混合而成的雪浆在赶路。脚下就会时不时打滑,身体把控不住,或是往前一个趔趄,或是向后一仰,或是往左一歪,或是朝右一晃,几次都差一点摔倒,而又机敏地站稳,在想已经不远了,再鼓一把劲,坚持走下去就可到达目的地。

持续不停地在雪浆路上行走,护脚的两只棉鞋就被渐渐弄湿了,两脚感觉有点难受。进而湿得越发厉害,棉鞋里面还钻进了冰凉的雪水,持续浸泡着两只脚,每走一步都在忍受折磨。很想停下来将鞋里的冰水倒干净,重新穿上继续前进,又觉没必要。与其多此一举,还不如用体温加热鞋里雪水,来个边走路边洗脚,岂不一举两得。那样一想就更加来劲,行走速度就更快了,管他雪路有多滑,雪水有多脏,行者全都不在乎。走到最后,不光两只棉鞋弄得满是泥水,膝盖以下半截裤腿也都溅满了脏水,已经看不到裤子是什么颜色。

过了学校门口那个小桥,这才松了一口气,径直往里走,就看到王老师带着一些学生,正在清除校园里的积雪,就使我忽然激动,不禁大声叫喊:“我回来了。”闻声,大家都在望我,随后都跑过来迎接,我就赶紧迎了过去。王老师一眼就看到了我的泥水裤腿,笑着问我到底咋回事?我便作答:“一路上积雪化得厉害,走的全是雪泥路,就弄得两脚两裤腿都是泥水。不知哪个学生忽然冒出一句,还不是老师太调皮,一路都在踢雪玩,才成了泥猴。那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就把我浑身的疲惫轰跑了……

                                                   三

新学期刚过一半,周校长骑马来到鹿场学校,要让我去公社专案组搞新工作。我就问要干什么具体事情?他说去了自然就会知道。报到以后,才知是要搞一宗贪污案,此案快要搞完,案情基本清楚了,当事人张某就凭经管教育经费之便利,短短几年贪污了五千多元公款,已被关进县城看守所,将要由我来接替那项工作。而让我参与查案,主要是了解那项工作的具体内容。没过几天,案情全部搞清,组织就将那项工作交到了我手里。我的身份就此变了,不再是小学教员,而是公社教育系统报账员。而我还是挺纳闷,为何非要让我干那项工作?徐干事那样回答,经过多方了解,得知我曾当过几年小队会计,能够胜任那种工作,才将我调了过来。还严肃地告诫我,今后可要好好干,保证不出差错,才对得起组织对我的信任。我则回答 ,请你放心。

我所从事的主要工作,就是每月初必须去县文教科领取教师工资及教学经费,按时将工资发放到教师手中,再将教学经费及时分配下去,以保证全公社教学能够正常进行。再就是不定期核销下面学校上报的开支发票,一月一汇总拿到文教科报销。

而总有意想不到的工作需要我去做。不定哪天,徐干事就提前告知,他要召集各大队学校校长来开会,可要提前做好准备,我就赶紧收拾好会议室,备好茶杯和茶叶,还有会议记录本等用品。开会时既是招待员,给各位领导端茶倒水,又是小秘书,留心作好会议记录。偶尔还要让我写汇报材料,大幅宣传标语,而我都会尽力做好每件事,能让他满意。

不定哪天,徐干事又说,要和我一起到某个教学点作检查,了解最实际的教学情况,及时纠正所存在的问题。那也是一项工作,我就不得不跟随他去。通常在三四公里以内,我们都是徒步赶过去,办完事情再步赶回公社,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没人特意接待我们。那时学校条件都不好,人心也实诚,不会讨好领导,不兴迎来送往那一套。而要去更远的学校,我们就各骑一匹马赶路,那可比步行要轻松得多。先前在鹿场学校工作生活,每次要买粮油时,我就去借黄会计的那匹马为我效劳。头一次去的时候,还怕那马不听话,要把我摔下去,结果平安无事。此后每次去粮站,走到路平没人的地方,我就稳坐马背上,用缰绳轻打马屁股,两脚时不时在磕那马肚皮,催它撒欢四蹄往前冲,体验那种奔跑如飞,风声从耳边呼呼而过的神奇感觉,让我过足骑马瘾。就那样我学会了骑马,可说是掌握了一种技能,便于在山区工作生活。故而我们骑马要去的学校哪怕再远,山路哪怕再难走,我都一点不害怕,就跟随他跑遍了全公社的学校,长了不少见识。而他也更加信任我,有时还会与我商量某件事该怎样做。

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徐干事想要办《教育革命简报》,表明意图之后,就问我有没有必要?得到我的肯定答复,他便与我商量具体事宜,最后才将那件事定了下来。而后他就抓紧时间征集稿件,进行初审,将可用的交于我作细致修改,而刻写蜡版一事他全包了。事后,他便带着我搞印刷,一边具体操作,一边耐心教我,那项工作就顺利地完成,第一期简报就出现了。不仅得到了当地各学校教师的好评,还得到了县文教部门领导的肯定。就使我们信心更足,要将简报一直办下去。从第二期开始,简报就交由我一人来办,而我也有信心把它办好。认真筛选和修改稿件,用心策划版面,而后耐心细致地刻写每一句话,力求文字工整,易于辨认,不出一点差错,第二期简报整体效果还不错,徐干事挺满意,外界评价也很好,我也就更加用心在办那份简报。

张校长由此发现我语文功底还不错,几次劝我下决心,去公社中学担任语文教员。而我也曾有过那种想法,就表示愿意回到学校教书,边学边干,争取当一名合格的语文教师。而后就向徐干事表明了我的想法,谁想他不肯放我走。其理由是我已经熟悉了那种工作,而且做事踏实,从没出过差错,让人放心。再说我还是多面手,懂得财务,会写材料,能写大字,还能独当一面办简报,我若是走了,可去哪再找那么合适的人?而我执意要走,就一再请求他成全我,可他还是不同意。还显得挺沮丧,唉声叹气,那么得无助,我就一下心软了,放弃了先前的打算,继续协助徐干事搞行政工作。

每月至少要出差一次,最头疼的算是坐车。只因山区公路陡坡多,路面坑洼不平,就使仅有的一趟班车无法正常运行。有时遇上急事必须马上下山,可班车偏就不来,就把人急得满街乱跑找车,就是遇上手扶拖拉机,也会毫不犹豫跳进车厢里。有一端时间,那趟班车索性停运了。但凡下山都搭乘便车,办完公事返回时,还得满街找便车。一次运气特差,两天都回不去,真是又急人又误事。此后发现临近公社一直在通班车,那我干脆就去坐那趟班车返程。每次在终点站下了车,再步行十几公里就可到达泉子街小镇。虽说要步行那么远的路,有点辛苦,但我并不在乎,还觉得挺不错。因为办完事当日就可回去。两个公社的边界是一道百米多宽的河谷,中间有一条自然河道,上面没有搭便桥,每次我都是踩着石头过河。一次遇上涨水,那些石头都被淹了,我只好卷起裤腿提着鞋子蹚水过河。还有一次遇上涨大水,水流挺急的。我不敢贸然下水,急得正乱转,有一位骑毛驴的红脸汉子赶了过来,问我是不是要过河,我又点头又应声。他就让我坐在身后,从急流中赶了过去,可算帮了我大忙,真是个好人。

那年冬季某日,县文教科打来电话,要我当日必须报送年报表。所有数据已经填好,就因等车未能及时上报。已经限定最后日期,那我必须当日下山办事。还是没有下山的车,那该怎么办?只转了一圈,我便有了主意,干脆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去县城。于是穿好羊皮衣,戴好皮帽子,带上那份年报表,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公路全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只有两道车辙尚可通行。我就全神贯注把稳车把,沿着右侧行进。一直在走下坡路,车速自然就很快,两眼就被白雪晃得要流泪,硬是忍住没让泪水留出来。在下一处陡坡时,车子快得好像在飞,而我并没慌乱,安全地来到了坡下,从而顺利地赶到文教科,报送了那份报表,给他们留下良好印象。

事后我就有了一个想法,可不能一直等下去,必须想办法让泉子街公社通班车,方便大家出行。该找哪个部门反映情况?不得而知。最后我只好写了一封信,一一列举了实际情况,将那封信贸然寄给了某报社,相信会有好结果,就耐心在等。最终还真等来回信,可只有一句话:你所反映的问题,已转所属地区酌情解决。答复太笼统,让我很不满意,以为事情不会有什么结果。万万没有料到,才过了半个多月,泉子街公社就再次通了班车,此后一直正常运行,让我特别高兴。因为那是我一番努力,才得来的好结果,这让我以后做事更有信心。

那年十二月上旬,领导派我和小陈外出,要给公社中学买回一架脚踏风琴,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话后就想到那可是个大家伙,最好有专车拉运,才不至于弄坏。可去哪弄专车?只好坐班车赶到县城,去问百货公司,人家答复没卖过那种乐器,建议我们去乌鲁木齐购买。就只好再坐长途班车赶到了首府,在碾子沟车站下了车,一再打听才弄清楚,南门有家乐器商店,到那里可以买到那种乐器。

次日上午,我们跑过去一看究竟,果然有我们要买的东西,都很高兴。而后弄清售价,选定一架脚踏风琴,我们先跑出去,在附近由性子游逛,感受大城市的繁华,开眼界见世面。然后走进一家饭馆,悠闲地吃完午饭,再次走进南门乐器商店,付清了货款拿到了售货发票。售货员随口问我货物咋样运送回去?我就如实回答,先转送到碾子沟车站,再弄到班车车顶行李架上运回县城,再想办法运回山区学校。一听他就说我真能干,真不容易。又赶紧交代注意事项。或许他对我挺有好感,就赶紧找来运货小板车,亲自动手装好那件宝物,并陪伴我们来到车站旅社,卸下那件货物,再次叮咛几句,才推着运货小板车离去,他那样地负责任,真让我很感激。

那架脚踏风琴被拉运了一百八十多公里才来到县城,从车顶卸了下来,又被吊到通往泉子街公社的班车顶部行李架上,又赶了三十多公里山路,最后才被运送到公社中学。一试没有任何问题,我才完全放心了,暗自在想,总算完成了一项特殊任务,真是谢天谢地。事实证明,不管遇上什么困难,只要有足够的信心,都可将困难完全战胜。公社中学从没买过那么大的乐器,那还是头一件,教师们就都围过去看新鲜,说说笑笑,没人过问那东西怎么来的。而我并不介意,只要大家高兴,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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