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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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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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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凡星》(连载)连载

                                        十 一

梁栋的第一反应是,李忠东的想法太荒唐。在花溪沟矿区,虽说人们接受了外界的不少新生事物,观念有所更新,但恐怕不能容忍哪个女人一丝不挂,让哪个男人随便描画的伤风败俗的行为。为此,梁栋就奉劝李忠东趁早放弃那种打算,以免惹出麻烦。李忠东并不听劝,固执地表明他的态度,必须试一试,要不他心不甘。

梁栋还是不希望李忠东那样做,便再次说,只要他那样一做,就会惹出大麻烦,不会有好结果。李忠东便笑骂梁栋,胆小鬼,保守派。梁栋并不见怪,那样说道,根本没人愿做裸体模特,李忠东在痴心妄想。李忠东居然蛮有信心地说,他已经想好了,要让华芳做他的第一个裸体模特。”

“华芳……”梁栋认定华芳不会做那种蠢事。又不愿把话说得那么直白,惹李忠东生气,便说:“但愿华芳能听你话。”李忠东自信地拍响胸脯,兴冲冲说:“我有妙计。她会由我摆布……”

梁栋就暗暗为华芳捏一把汗,希望她可不要犯糊涂,不去做那种傻事,务必把自己的名节保护好。梁栋便打算去见华芳,向她透露李忠东的那个打算,还要好好劝她一番,早点想好对付李忠东的办法。转念又想,李忠东想画华芳裸体,也是为了艺术,又不是搞邪门歪道。他若是从中挑唆,把他的计划搅黄了,那种行为很不道德。思来想去,便打消了那个念头,暗暗观察他们之间的交往情况。

李忠东之所以要选华芳做模特,是因为华芳曾经说过那样的话。既然她能那样说,想必就会那样做,于是,李忠东就选定时间,要专程去见华芳。为了博得华芳开心,李忠东特意买了她爱吃的葵花籽,大白兔奶糖,杏干等几样小食品。当李忠东拎着食品袋站在华芳面前时,华芳马上想到李忠东肯定有事相求,否则,他不会带着礼品来的。华芳就挑逗地说:“李忠东,我想你不会白送我礼品,肯定是不怀好意想收买我,利用我吧?”

“哈哈……”李忠东边笑边说:“你猜得也对,也不对。难道你见到一点小东西就会动心,被我收买?绝对不可能嘛。你那么精明,那么高傲,绝对不会轻易落到我手里的。”

“那你带了礼品来见我,到底有啥意图?”

“没啥意图。”李忠东诡秘地一笑,说,“闲得无聊,就带了一点东西过来,想和你一起分享。”

一听华芳就连声好笑,用那种笑声来表示她对李忠东的不信任,还有对他的蔑视。华芳的笑声让李忠东实在受不了,他就正话反说:“你笑得可真好听,没人能比。”

“真的吗?”华芳眼珠滴溜打转,在李忠东脸上扫来扫去,忽然大声嚷道:“我的笑声虽好听,但在嘲笑一个可笑之人。”话后,她笑得越发厉害,弄得李忠东心里直发毛。实在忍不住,他就大喊一声:“不要笑了,我承认,我就是你眼中的可笑之人。”

“这还差不多。”华芳趁机盘问李忠东:“你给我说实话,找我到底想干啥?”看情形,不说实话实在不行,李忠东只好向华芳交底:“我专门跑来,是要让你兑现一个承诺。”

华芳警觉地问道:“兑现什么承诺?”

“做我的绘画模特。”李忠东赶忙又说:“那次,你亲口说过,要做我们的绘画模特,我一直记在心里,今天就找你来了。”听了,华芳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对李忠东说:“你可真抬举我。”

李忠东赶忙说:“不是我抬举你,而是你自身的条件很好,吸引力很大,我就想把你的美貌留在画稿上,永远保留下去。”华芳并不动心,就对李忠东说:“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我没时间坐稳让你细描细画。”

“时间可以挤出来嘛。”李忠东央求道:“华芳,求你赏我一个机会吧!要不然,对我的打击可太大了。”华芳笑道:“不至于吧。一个想干大事的人,要是连一点打击都受不了,肯定半途而废,一事无成。”又一想,华芳干脆把真心话道了出来,李忠东学画才几个月,画技根本就不行,她要是去做他的写生模特,原本漂亮的相貌也会让他画丑陋,伤害她的自尊心,正是这个原因,她不能去做他的模特。一听李忠东就急了,失声叫道:“不会,绝对不会。只要你能坐下来,我就能把你画出来,而且画得逼真,传神。”

华芳却说:“还是先回去,好好下工夫吧,等有了真本事,你再来找我吧。”李忠东只好沮丧地离开。

回到住所之后,他的心情坏透露,狠狠数落华芳一顿,倒头便睡,却怎么也睡不着。这可咋办?就一骨碌翻起来,在地上来来来回回兜圈子,呼喊乱叫。末了,他抓起一个酒瓶,一口气饮下将近半瓶白酒。很快,变得神思恍惚,醉眼迷离,走路东摇西晃。实在支撑不住,他就走到床边,身子一歪倒下去,昏然入睡。

半夜时分,李忠东忽然惊醒了,将他惊醒的是一个美梦。在梦境里,华芳乐意做裸体模特,大大方方在脱身上的衣服,脱了外衣,又脱内衣。可是,脱去一层,忽又冒出一层,旧的一层脱了,新的一层又冒了出来,就是见不到她的裸体。这可把他急坏了,就生气地说,她在用妖术戏弄他,他要用神术把他的妖术破掉。说着,他就急忙去抓她。谁料,一脚踩在陷坑上,猝不及防就往下掉,他便惊恐地大喊,救--命,就把自己喊醒了。翻身坐了起来,心烦意乱地破解美梦。琢磨半天,也没一点头绪,只好作罢。

那一觉睡醒,李忠东忽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情绪也特别冲动,很想拉一阵手风琴,自娱自乐一番。手风琴挎上肩,又觉没意思,就把它取下来放到一边。究竟干什么才好?忽地想起华芳的冷言冷语,便赌一口气,动手临摹画册上的女性裸体。他体内的精神原子已被激活,他的自我表现欲望就特别强烈,自信心十足,认定自己一定能精确地描摹出裸体女人。他就神情专注地勾勒画面上的人物线条,下笔都很准,画得很顺利,几乎没改动一处,就将画册上的女性裸体逼真地表现出来了。临摹作品获得成功,他好高兴,心头怦怦乱跳,难以自控,就激动地扔了画笔,乱蹦乱跳。然后,发疯地捶打自己前胸,怪腔怪调乱喊:“我成功了!我是绘画天才。”

李忠东的头脑被喜悦冲昏,神思恍惚,六神无主,不知该干什么才好,就急得乱望,就与裸体女性的目光相撞。忽觉那目光是鲜活的,正在定睛注视他。目光里饱含万般柔情,流露出一种渴望,似乎想与他交流心语。忽而,他感觉她复活了,身体开始蠕动,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带着诱人的气息移出画稿,笑眯眯向他飘来……

李忠东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智,每晚都要熬夜,忘我地临摹一个裸体女性,聊以自慰。折腾一个阶段之后,他的体能明显下降,觉得快撑不住了。但凡熬夜早晨就按时起不来,上班总是迟到。原先,他总是收拾得象模象样才去上班,工友都说他像女人一样爱打扮。而现在,他老是衣冠不整,头发纷乱,像是顶着一头荒草,看上去判若两人。干活时总爱偷懒,谁说他就跟谁吵架,影响坏透了,就有人把他告了。

李忠东就被张厂长叫了过去。张厂长本想通过谈心叫李忠东改正错误,振作精神,一心一意干好工作。可是,张厂长问话的时候,李忠东居然摆出一副傲慢无礼的架势,爱理不理。就把张厂长惹恼了,就毫不客气教训了李忠东一顿。然后追问情由,李忠东显得越发傲慢,梗着脖子,就是不吭声,张厂长就被彻底惹恼了,鼓足浑身力气喊道:“你给我滚蛋。”将李忠东轰出了他的办公室,李忠东就对张厂长怀恨在心,想对他实施报复行动。

                                                十 二

把一个人的名声搞坏,这个人也就完蛋了。一连几天李忠东都在这般琢磨。他实在咽不下那口窝囊气,便暗中发誓,一定要想个办法把张厂长搞臭,让他威信扫地,无法在厂里立足,灰溜溜滚蛋。李忠东就想出这样两种招术,在外界散步言论,就说张厂长贪污好多公款,在外面养小老婆。并用公款参与赌博,已经输了几十万,给厂里造成很大损失。另外,给上面写检举信,说他背着别的领导偷偷转移厂里的资金,要在别的地方开私家工厂。李忠东认定,只要使出其中一招,就会给张厂长造成很坏的社会影响,彻底丧失威信,被人唾骂。说不定上面还会来人把他带走,强制他交代问题。李忠东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那两招都使不得。你说人家有严重经济问题,上面来人一查,什么问题也查不出来,可就白忙一场。弄不好,你可要担当诬陷好人的罪责,引火烧身,还是另想办法吧。

李忠东无计可施,很是苦恼,就去向梁栋诉苦,使劲说张厂长坏话。梁栋不愿火上浇油,惹出更多是非来,就笑着奉劝李忠东:“要我说,你为那么一点小事生气,划不来,能忍就忍吧。”

“你能忍,可我不能忍。”李忠东激动地大喊大叫:“要知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要是饶了他,就是软弱无能的家伙,一辈子也没出息。”

梁栋就机警地盘问:“那你想干啥?”

李忠东语气阴冷地说,他想把张锦云搞臭,让他滚下厂长位子,快快滚出花溪沟矿区。梁栋望一眼李忠东扭歪的脸孔,苦笑道:“我看你是拿上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就凭你的能耐,想撂倒张厂长,恐怕不可能吧。”

李忠东凶声恶气喊叫:“撂不倒我也要撂。他让我活得不舒服,我就叫他倒大霉,提心吊胆过日子。”梁栋赶忙劝阻:“这又何必呢。要我说,你不该跟周围的人争斗,尤其不该跟顶头上司硬拼,损伤自身元气。应该尽最大努力把份内的事干好,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不得不服你。工作之余,一门心思学画,力争三年超过我。”

“你叫我饶他?”

“是呀。”梁栋语重心长地说,老祖先早就说过,两斗皆仇,两和皆友。因此,李忠东就该打消报复张厂长的念头,化敌为友,对他来说,有益而无害。李忠东好像接受了梁栋的好意,就没有辩驳,眯起双眼似乎在作自我反省。过了一会儿,李忠东睁大双眼,古怪地一笑,然后告诉梁栋,他已经想通了,愿意接受梁栋的意见,放弃报复张厂长的计划,一门心思干好本职工作,业余时间安心画画,三年之后,一定要与梁栋一比高下。梁栋便为李忠东的转变高声叫好。谁料,李忠东又道出一个想法,想让梁栋教他画一副人物漫画。梁栋就问,想要画哪个人?李忠东说,张厂长执掌厂里大权,威望很高,就画他吧。梁栋不放心地问,画他到底有啥意图?李忠东笑道:“没啥意图。最近,对他特别感兴趣,就想把他画在纸上,贴在墙上,没事的时候,多看他几眼,再跟他开几句玩笑,图个开心。”梁栋还是不放心,就坦诚地说:“画那样的漫画,可能会惹麻烦。”

“惹啥麻烦?”

“就怕张厂长知道,说你搞人身攻击,有意丑化他,那他就会找你麻烦。”

李忠东很不高兴地说:“小梁,你的想法也太复杂了。我画他真没有啥意图,只想图个开心。”梁栋态度坚决地说:“不管你图啥,反正,我不能帮你画那样的漫画。”无奈,李忠东就说难听话刺激梁栋,说他根本不懂漫画,其实在装懂,摆个臭架子,有意为难他,太不厚道。尽管梁栋遇事能忍,但还是被李忠东激恼了:“你小看我。”一时头脑发昏,就赌一口气草草勾勒几笔,连张厂长面部轮廓也没画出来,就扔下画笔不辞而别。

梁栋一向为人谨慎,从来都不做过火的事情,以免将自己卷入无谓的纷争之中,影响工作,影响学画。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一时赌气行事,居然稀里糊涂帮了李忠东倒忙,闯下意想不到的大乱子。这日,梁栋正常去厂里上班,坐下来正要设计瓷器图案,有人忽然跑来喊叫,小梁,张厂长叫你过去说事。梁栋还以为张厂长要给他安排新任务,就毫无防备地走进了张厂长的办公室。

一进门,梁栋就被张厂长的凶悍样子搞得心情紧张,浑身都不自在,似乎连路也不会走了。梁栋就小心翼翼走到张厂长面前,很小心地说:“张厂长,你一叫我,我就马上来了。”张厂长懒得搭理梁栋 ,弄得梁栋心里七上八下,乱想原因。正要问个明白,就见张厂长猛拍一把办公桌,霍地站了起来,双眉直竖,两眼瞪圆,恼悻悻地叫道:“梁栋,你一出名,我就特别关照你,给你调换工作,创造更好的环境。没想到,才干了几天清闲事,你就闲出毛病,竟敢给我画漫画,侮辱我的人格,你真不识抬举!”

“啊……”梁栋被弄得十分狼狈,急忙辩解:“你说我画漫画侮辱你,决不可能,绝对是个误会。张厂长,你冤枉我了。”

“要不是你,那又是谁?”面对张厂长的追问,梁栋又气又急,真想一口道出真相,让张厂长知道,他所说的漫画真不是他所画,而是李忠东所为。可他马上想到,一旦把原因解释清楚,可就把李忠东彻底出卖了。那种做法太缺德,他会长时间良心不安,自己折磨自己。实在说不清楚,那就替李忠东背黑锅吧。他就不再做解释,而像罪犯似的站在张厂长眼皮底下,由他随意摆布。

梁栋不做任何解释,张厂长就确认漫画就是梁栋画的。因为整个矿区,也就梁栋一人在画画,不会冒出第二个人。张厂长就不愿轻饶梁栋,要好好教训他,挽回自己颜面,便一手叉腰,一手抬起来,食指像标枪一样指着梁栋,恼怒地叫道:“梁栋,我总算把你看清了,你是一条蔫狗,不出声就咬人,太可恶,太可怕,我决不会随便放过你。”

又被训斥一顿,梁栋很是委屈,窝了满满一肚子闷气。闷气越来越大,无处发泄,都快把他肚皮撑破。憋得实在难受,他就忍不住浑身打颤,恨不得马上逃离张厂长的办公室,找个僻静之处美美地发泄一通,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不经张厂长准许梁栋就不能走,只好站着忍受精神折磨。过了好大一阵,张厂长还没有放走梁栋的意思,梁栋就大胆地说:“张厂长,我又不是犯人,你该让我走了。”

张厂长习惯地一拍办公桌,恶狠狠喊叫:“梁栋,你年纪轻轻就不走正道,将来决没有好下场。”

梁栋很不服气,瞪了张厂长一眼,说:“张厂长,我再强调一次,漫画真不是我画的。到底是谁,我不知道。”听了,张厂长先是一声冷笑,然后拿出一个纸卷,哗地展开,叫梁栋睁大两眼观看证物。梁栋便定睛打量,眼前那幅漫画从没见过。再仔细端详,就发现他草草画的那几笔,不仅被李忠东巧妙地利用,而且用得恰到好处。顿时,他心头噗地一跳,神情十分慌乱,暗自叫苦。

张厂长以为梁栋被制服了,就得意地笑了笑,忽然凶悍地大喊大叫:“梁栋,证据就摆在你面前,你想赖也赖不掉。必须承担罪责,必须向我检讨,还要在全厂职工会上作深刻检查,消除漫画给我造成的恶劣影响。”

“张厂长,我最后说一次,漫画真不是我画的。”

“你这家伙,背上牛头不认脏,太可恶!”张厂长威风凛凛一挥手,要将梁栋轰出去。可是,梁栋觉得太冤枉,需要向张厂长再做一番解释,那样,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便像木桩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梁栋不走,张厂长就觉身边站着一个敌人,似乎随时都会向他发起攻击, 伤害他的性命,他便恼怒地叫道:“叫你走,你就走,再不走的话,我可要动手把你轰出去。”梁栋只好憋着一肚子委屈,懵懵懂懂地走出张厂长的办公室。到了室外,他还在发蒙,不知是该去上班,还是要到河谷里尽情地发泄一通。楞了片刻,他艰难地迈开双脚,漫无目的地行走。边走边琢磨,莫非李忠东存心害人,故意把漫画贴出去,惹恼张厂长,想借张厂长的手整垮梁栋?也许李忠东酒喝多了,酒胆包天,昏头昏脑干了这种祸事,让他也跟着倒霉?梁栋耗精费神思来想去,也没想出结果,便无奈地叹气,自己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该干啥照样干啥。他便强打精神回到办公室,强迫自己做手头的事情。

那幅漫画的题目是《一手遮天》。张厂长的形象被画得极为夸张,两眼瞪得好大,散发两道凶光。呲牙咧嘴,像是要咬人。脑门长出一只特大的手,遮住了一方天地。漫画被贴在厂部墙壁上,最早看到它的是上早班的工人,再就是张厂长。坏消息传得很快,不到半天就传遍整个矿区,成了头号新闻,人们都在私下纷纷议论。有的说,梁栋真是没事找事,得罪了张厂长,往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有的说,梁栋是个守本份的人,不会干出那号傻事,恐怕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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