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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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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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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旧事》

   张爱玲说,妈妈们都有个通病,只要你说了哪样菜好吃,她们就频繁地煮那道菜,直到你厌烦地埋怨了为止。

   三毛说,母亲的腿上,好似绑着一条无形的链子,那一条链子的长度,只够她在厨房和家中走来走去。大门虽然没有上锁,她心里的爱,却使她甘心情愿地把自己锁了一辈子。

    老舍先生说:人,即使活到七八十岁,有母亲在,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

    龙应台说,母亲对子女的爱是生死不渝的,是始终如一的。

    季羡林说,世界上无论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荣,都比不上待在母亲身边,即使她一字也不识。

    车轮滚滚向前,记忆却往后倒退至老站台。 绿皮火车临行前的那一声与站台上旧栅栏做长长的告别,城北旧事淡淡浮现于前……。        小英子跳上了一辆黄包车,一个叫祥子的车夫在忙活。

    5岁那年,告别在一个窗里一个窗外。

    母亲舍不得却拗不过孩子,贪玩的小英子被山西来撺门的表姐带走,去清晨有牛车送来鲜奶的晋城。 夜色在车窗外,渐深。鱼肚白不知不觉成了暗紫黑,田外是村舍,微弱的灯火在夜空中忽明忽暗。那是家里的灯光么?小英子突然想起渐远的母亲,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得远了,离家很远了,平素这时应该一家人在屋后的小院里摆着小桌椅吃饭了,爸爸做的菜可是最香的,他不是上海人却喜欢在菜里放糖,香肠是甜的、烧油豆腐是甜的,最对小英子的胃口……而车却不会因此而停下,坐在对面的表姐是不会送小英子回去的,小英子无奈地想着,可能不久妈妈就会接她回家。哪知一走便是一年。

   晋城远没有表姐说的那么好。下了火车坐上汽车,一路上,小英子觉得臭气难闻,把头伸到窗外,发现牛悠闲地走在马路上,驾牛车的人扬着鞭子吆喝着,赶着那些一走一停拉着屎的牛。小英子一边捂着嘴一边想,表姐干嘛要骗她呢?为什么要把一个街上到处是牛粪臭哄哄的地方说得那么好?她的心里不免有些责怪,更多的是后悔,可是又不敢吭声。谁知道接下来她要去的是不是个更糟的地方呢?

    车终于停了下来,小英子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家。表姐、表姨妈、表姨父去过小英子家,小英子认识的。还有一位生面孔却很慈祥的奶奶,是表姨妈的妈妈,她叫二伯奶奶。1977年的北方是难以吃到大米的,大多是窝窝头、小米粥和咸菜。但这个家里几乎天天吃大米饭。小英子的表姨父是兵工厂的厂长,每天有大米饭和清晨叮叮当当的牛车送来玻璃瓶装的鲜奶。大米饭在南方倒不希罕,但每天可以喝到这刚从牛肚子里挤出来的热腾腾的鲜奶,成了小英子最盼望的事。 而快乐总是那么短暂,牛奶一会就喝完了,对母亲的思念却是好漫长。特别是刚到晋城的时候,小英子还没有朋友,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陌生的环境,特别是表姐那刘四般的爹一一当厂长的表姨父,他的举止很奇怪,全家人吃饭前必须起立背语录,他还定了许多让小英子不能理解的规矩,全家人都必须照做。 幸好白天大家都上班去了,没人管她,二伯奶奶年纪也大了,不可能时时管着小英子,至少不用去幼儿园了,小英子想。比起幼儿园高高的围墙,这里到处是芦苇玉米地、地道壕沟、鸡窝牛栏羊圈,和成天的自由。

    北方不同于南方,前不栽桑,后不插柳。喜栽榆树、柿树、枣树和槐树,过去饥荒岁月,槐、榆的花、果是那样香,花蕊会被馋的孩子会弄来吃。一般屋后都有长长的壕沟和灌木丛以及高高的湖边芦苇和青青的玉米稿子,这些比孩子们高过头的藏身之处是小英子和小伙伴们躲猫猫、玩地道战的地方。 这些红扑扑黑黝黝的野孩子,他们折了长长的芦苇做竹马,挨着一家家鸡舍摸鸡蛋。哪一只鸡在午休,哪一只又在孵蛋,看谁判断得准,倘若谁能从母鸡屁股底下掏到圆溜溜热乎乎的鸡蛋,那可是稀罕宝贝;大家都想摸一摸热蛋,争先恐后,那新鲜劲比吃整个鸡蛋还美味。 田里赶牛追羊,死牛倔得很拉也拉不动,还乐意一边甩尾一边拉屎,孩子们一边拉一边捂嘴嫌臭,又互相哄笑着不肯离开。   扯一把青草喂羊,羊总也吃不够;偶尔能在养牛场看到大人挤牛奶, 骚味感觉恶心。纳闷怎么喝起来那么香呢? 还有爬谷堆,比谁有劲谁先爬至顶,从谷堆上又滑溜下来互相堆在一起,压在一起,乐成一堆……孩子们常常疯到天黑,还躲在一处芦苇地里或屋后的哪条壕沟里,忘了时间……于是,满脸灰土的妞回到家,等待她的是姨父阴沉沉的脸色甚至打骂……后来,小英子就学会躲,在家躲不过就在外躲一阵子,河东狮不吼了再溜回去。可是有一次,姨父竟然拿起一个四方凳砸向小英子的脑壳……二伯奶奶把小英子藏在她的房间才躲过了祸事,为了安抚她,给煎了个鸡蛋,5岁半的孩子好哄,脑壳再痛也就不哭了。后来,二伯奶奶做饭时常偷偷给小英子多煎个蛋,还常招姨父责怪。小英子觉得二伯奶奶像她的救命草,犯了事就往她那跑。

   或许是小英子在表姨父家实在呆不下去了。不久,小英子被她亲姨(她母亲的妹妹)带去兵工厂区。 亲姨是兵工厂的工人,白天要上班,只能将小英子锁在女单生宿舍,也许她认为对小英子来说这样最安全。不过,亲姨省吃也会给小英子开小灶,就是用一个小煤油炉煮小米粥,有时候还会加一个鸡蛋,但不会天天有大米吃了。那些工厂年轻的叔叔阿姨,下了班也会来带小英子玩会,尽管这样小英子还是很想她的小伙伴,更思念她遥远的母亲。就这样,小英子白天被关在宿舍,每天只能从楼上的窗子的铁栏杆间隙听机床轰鸣,看楼下机车穿梭中叔叔阿姨们热火朝天地干活……大人们似乎忘了有双孩子的眼睛在一直在渴望有人来开门,能带她出去。  终究在工厂呆不是长久之际,不久小英子又被送回表姨父家。 转眼到了北方的冬天,漫天飘雪 。这么冷的天小英子是不允许出去的,没有了玩,她开始想家。屋里灶台一笼子软软的却不甜的馒头蒸气袅袅……这让小英子想起在家时有一次自己发高烧,午夜时分想吃一碗面。也是大冬夜,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家里没面了,邻居也睡了,她妈只好披上衣起来和面粉、擀面条,煮水下面。朦胧中小英子看见妈妈端来热呼呼的面条,一边吹一边说:“女儿,快起来吃一口,这汤是豆豉水加葱白熬的……。”一口口吃下妈妈吹冷的面条,小肚子不叫了,妈妈却又一遍一遍地替小英子擦身子降温,直到小英子昏昏睡去。窗外的冷气遇着屋里的暖,凝结成一朵朵冰花。这一朵好象妈妈用淡蓝色的纸剪过的梅,一直被压在小英子书桌的玻璃板下; 这一朵象妈种在后院的太阳花,那些红的、橙的、黄的太阳花,迎着阳光可美呢; 发现花苞开了,小英子第一个去向妈妈报喜,然后拉着妈妈在阳光下赏花,或者一边晒太阳或一边摘菜,她们养的小鸡在脚下窜来窜去……妈妈要是在该多好啊!每次挨打,英子都哭着要回家,可过了这个劲,大人们都在忙,谁又会真正理会一个五岁半孩子的要求呢?  有一天表姐告诉小英子,妈妈快来接她了,兴奋了小英子好几夜,可窗前的冰条都融了,榆树枝都开始发芽了,还没看到妈妈的身影; 又过了几个月,小英子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小英子的妈妈终于寄信说要来山西接她了。小英子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早些来接她呢……整整一年的母女分离啊!小英子在站台上见到日思夜想的母亲,涕不成声……。妈妈也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个黑乎乎剪着粗糙短发的近似男孩子的女儿,心疼得直流泪。那时候,小英子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离开母亲。站台上母女久久依偎的身影,定格了四十年后的记忆。

   长大后,小英子去过很多地方,却再也沒到过晋城。但她却喜欢看到大自然,特别是去到那些未经雕琢的天然之处,哪怕是偏远的不毛之地,她都能欣喜地呼吸到自由新鲜的空气,寻得一些真情感动。无论走到哪里,她总说:有母亲的地方,是最安心的地方,有母亲的地方,是最快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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