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时的记忆中,珍藏了很多祖父讲给我的故事。这些故事曾带给我无穷无尽的欢乐,带给我激昂向上的力量,带给我浓郁厚重的乡愁,让我常怀感恩之心,牢记使命,不忘过去。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讲的有关家乡抗日沟的故事。
家乡桓台县索镇镇地处鲁中平原,一条历尽沧桑的乌河从村东穿绕而过。河上有一座老石桥,名叫张家桥,当时是通往胶东半岛、滨州、青州等地的咽喉要道,是老二〇五国道,也是战争年代的一处战略要地。
在过去年代,家乡有“无沟不进村”的说法。从村西口过“凤凰湾”,一路向西过老石桥不远,就是“五道口”,“五道口”如老树开叉,散开五条深沟土路,向北一路通向义和村,向东北一路通向雅和村,向正东通向刘家村,向南通向马家村,向西是我的老家张家桥村。抗日战争年代,老家村庄周围挖有很多抗日护庄沟。那时候,村与村之间的抗日沟相连成片成网,很是壮观,如一道道长城蜿蜒在村周围,组成了坚固无比的堡垒防线。抗日军民经常利用抗日沟与日伪军进行迂回周旋,展开一次又一次的游击战争。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祖父曾亲眼目睹日本侵略者从老家门前走过,也曾亲眼目睹他们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一九四二年的冬春时节,祖父和村中的父老乡亲们一起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参加了村庄的挖沟行动。那一年抗日战争进入了最为艰苦的时刻。家乡连续发生了大旱灾,夏秋两季粮食基本绝收,人们吃不饱穿不暖,挣扎在死亡线上。此时,日本侵略者通过数次“治安强化运动”,图以“强有力的经济战”,彻底封锁和截断向抗日根据地运送物资的渠道,确保其物资的获得,建立所谓“经济自给自足体制”。他们对经济封锁与军事、政治进攻多头并行,给家乡军民生活带来极大困难,抗日斗争进入了最困难的一段时期。
日本侵略者经常对家乡进行灭绝人性的“大扫荡”。老家的抗日军民们,克服种种困难,屡出奇招,开挖连片成网的抗日壕沟,阻挡前来“扫荡”的日寇。那一年,庄里到处可见挥锹舞镐挖沟掘壕的场面,抗日军民团结一致,共同抵御敌寇。到春季农忙之前, 一道道连通根据地及各村庄的人造沟基本挖成,乡亲们称之为抗日沟。抗日沟深达两米,战士身背刺刀的步枪行进,可不露刀尖;宽度一般也在四米左右,可通行马车。所有抗日沟的交叉路口,一律设大转盘,便于在沟内射击敌人和掩护回旋。凡是比较长的沟都有一些拐弯,以防敌人的火力封锁。沟内每隔百米左右,挖有一个对外观察射击的掩体,以便瞭望和射击。战斗中,还可顺着掩体处的阶梯爬出沟面,机动灵活地对付敌人。抗日沟通到各村街口处,都修起了左右交错的抄手墙,从村外看不到村内的情况。墙上留有枪眼,可以向外射击。从此家乡因为有了这壮观的抗日沟,那些“扫荡”的日伪军再也不敢耀武扬威,极大保护了家乡的和平和安宁。
那一年,在家乡流传着这样的歌谣:“……抗日沟,抗日沟,村村相连沟沟通,敌人来了把圈子兜,能打我就打,不打我就走……”在那个山河破碎的年代,无数英勇的祖辈们,为了抵御凶残的侵略者,万众一心,付出了多少生命和青春,以血肉之躯,筑就起威武不屈的钢铁长城!
岁月滚滚,多少沧海桑田变迁。七十九年弹指间过去了,那些昔日立下不朽战功的抗日沟因村里规划建设,或因填沟造田,早已不见踪迹,湮没在了葳蕤葱茏的田野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