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琐记

我很少回家，而且有点害怕，那不是近乡情更怯所能概括的。但我常常推窗望月，静静地看着眼前绵延的群山。也是在这时，老屋的种种怀想便涌上我的心头。

那时候的夏天，我和同伴们出去帮着干活，忙着擦汗。突然，天空落下了雨点，渐渐地，雨越下越大，从山的那边步步逼近，汹涌而来。遥望老屋，在迷濛的雨雾中，一片沉静。冬天，在门前劈柴，同伴们望着天空抢着说笑。忽然一阵寂静，继而又欢呼雀跃。缓缓飘落的，那不是雪花吗？雪花纷纷扬扬，渐渐地，山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些雨，那些雪，飞扬着我们年少时代的多少遐想，让我们的目光越过一座座高山，遥望着无边的天际。

那是一幢老房子，住着十几户人家，雀跃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每年夏天，总有许多孩子来这里玩耍。我们在房子后沟里玩泉水，吹肥皂泡。他们很惊奇，怎么？房子后面竟然有这么好的泉水？清澈的、冰凉的、甘甜的泉水！泉水从哪里来的？大人们又亲切又敬畏地说，那山上来的呀。山上怎么有泉水？那山很高呀！

旧居坐落在很高的山腰上。每天清晨，来到门外一看，眼前便是苍苍茫茫的云海。云海涌到脚下，觉得涛声阵阵。那里，好像有种种珍奇的物品，有种种稀奇的动物。云海起伏着，涌动着，翻滚着，撞击着，澎湃着，歇息着。眼前，一片汪洋！等到红日在云海里透出光亮，探出头来，怯怯地鲜红地升起，云雾悄悄退却。啊，露出了一个个银白色的山尖，那些山峰从云海中升起。潮水缓缓退去，山峰越变越高，座座山峰竞秀，令人目不暇接。

山的外面是什么？仰望高山，我们争论着哪一座山最高，哪一条山脉最长。这样，度过了好多时日。后来我才知道，左边，露出小小山尖的，是双髻山；右边，峰岩峻峭的，是卓拔岩；门前，远远耸立的，是金鸡山。那时，我们爬到高高的山上，攀上高高的松树，紧紧抓住树枝，好奇地眺望，耳边只有林间一阵高过一阵的松涛声！

如今，望着对面绵延的群山，我又常忆起老家的山峰。我不禁惊异于前辈，惊异于我们南方，为什么房子面前都是高大的山峰呢？真的，房子和山峰似乎无法分开，就像北方无法不说黄土地一样，与我们血肉相连的，那是我们房子面前一座座山峰啊。

先人们让我们常常望着山峰凝思苦想，即使他们没有特意告诉过我们什么，我也时常感到诧异和震撼，并且不由得心生敬畏。因为我觉得，我已经从那静默而高大的群山里读出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