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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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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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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恋人



王建春

相传人死后,过了鬼门关便上了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六道,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 孟婆汤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的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相见不识。 可有那么一部分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孟婆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但在这些人身上做了记号,这个记号就是要么在脸上留下了酒窝,要么在脖子后面点颗痣,要么在胸前点颗痣。这样的人,必须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那个"记号"寻找前世的恋人。

   ——他和她,大概就是这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意外。

 

工作三年了,事业顺利,年年进步,很开心,很知足,唯一遗憾的是,他还是单身,身边缺少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姑娘。

在一次毛毛细雨中,在一条他不常走的小巷子,偶然碰见了她——白色羽绒衣,斜背着吉它,虽没看清脸庞,但他感觉遇见了那个他一直守候的女神。他的心,柔柔地和女孩儿一起走了。他想,要是有一天,他们相识了,他会急着告诉她,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等离奇传说的他,信了,信心服口服,服五体投地。

     每天期待着在相遇的地方再看到她,寻找机会和她相识,哪怕望她一眼,当然最好是能说上话,哪怕是传统的“吃了吗?”或者时髦的“你好!”都行。然而,天天期待,次次失望。他痴他傻,总想着,明天一定能见到她。

虽说是小小的县城,再看到她时,厚厚的羽绒服已换成轻便的夹克了,那把吉它依旧遮掩了她一部分美丽的身躯。一丝凉风拂去,原本飘逸的长发更欢快了,伴着风韵跳起了圆舞曲。她在他的心中是神圣的、高大的、不可触摸的。日日思夜夜梦,奇迹出现机遇来了,他却紧张胆怯了,腿灌浆了,脑子空了,嘴也哑了,梦寐以求的场景被他的木讷浪费了。没出息的他悄悄跟在她身后,象保镖似特务还躲躲闪闪,嗅着抚摸过她的风,吮吸着风给他带来的她的气和息,时而心跳时而脸红。

 

 

桃花开荷花开,了莲子桂花开,柑橘柿子争先染红了身躯迎新年。在父母哥嫂的威逼催促下,他和她分别开始了第一次相亲。

两个极不情愿见对方的人在介绍人家里碰面了。是真的吗?他揉他的眼睛抓他的脑勺,不知所措。她粉扑扑的小脸涨得通红,羞涩地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角。他乐得都要哭了,只晓得傻笑。她喜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懊悔应付差事没带能给她自信的吉它,害得这会儿双手成了多余的。介绍人瞅这情景,心中窃喜,想这月老红娘当的,太没挑战了,还没怎的自己就成了多余人,忙招呼“喝茶吃糖嗑瓜子儿”,便知趣儿地回避了,把偌大的空间留给了他俩。

他认识她以前,心中的偶像就是她这样:纯真文静,高雅质朴;她认识他以前,心中的王子就是他这样:温文尔雅,睿智憨厚。

第一次送她回家,他惊呆了,她家竟是他老宅!他爷爷讲,他们原本住在城里,就是这个地方,这里原来是木板瓦房,小时侯爷爷还带他来看过。第二次送她回家,他发觉她没必要绕那么大的弯儿从这条街上下班,她娇羞地反问:“我不从这条街走,你能遇见我呀?”末了又嗔怪:“我每次有意放慢脚步,可你老追不上,害得我迟到好几次。”当他邀她到他宿舍玩儿时,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她一眼就发现他上下班根本就不走她走的这条路。他嘿嘿地笑:“看你进单位门了,我就往回跑,锻炼身体呗。你走的太慢,我也迟到好几次。”

唉!这双小傻瓜,这对小冤家!

 

 

燕子知了蝴蝶蜜蜂,阳光雨露月光蟋蟀,蓝天白云树木花草,电闪雷鸣风雨冰雪,春夏秋冬,阴晴圆缺,风儿聆听了他们的窃窃情语,月光见证了他们的缠缠绵绵。他格外喜爱她那双小酒窝,常常痴迷地傻傻地看她笑,看她因笑而生出的小酒窝。他至今还耿耿于怀曾想象过多少种相遇相识的情景唯独没有想到相亲而偏偏是古老而传统的相亲方式使他和她相识了,这难道是神的安排、命中注定?      

葡萄熟了的季节,他挽着她的手步入了幸福的婚姻殿堂,她惊奇地发现,他的老家小桥流水人家,连门匾“杨柳山庄”都和她梦里一摸一样,好一个农家小院,好一幅田园风光,好一处世外桃源!

她每晚睡觉喜欢拨弄他胸前微微凸起的黑痣,像婴儿抚摸母亲的乳头,他嘿嘿地说不想这“胸怀大志”还有如此作用。他喜好搂着她的脖子五个指头轮换着轻轻地按她的小酒窝,象弹奏催眠曲哄她入睡。

她家院中桂花树和他家门前桂花树开的整条街、整个村都飘香的时候,他们的“杰作”问世了。她家大盆里的铁树和他家院中的铁树邀好了似地竞相盛开,惹得邻里乡亲不远万米赶来祝贺,看热闹瞧稀奇,有的甚至磕头烧香朝拜,把个四老忙的不知该乐还是愁。

“傻子”则在自己的小窝里忙他们的快乐。“带把儿”的小子象“哪吒”整天吵闹不安分,搅得初为人父人母的这对“冤家”整天眼红红的像对兔夫妻。她搂着她的“小王子”女皇似地下着一道道圣旨,他小兔乖乖般地蹦蹦跳跳跑前跑后忙里忙外。他每天回来围起围裙像模像样地精心为她、为他、还有他做每一顿佳肴,有板有眼地搓洗她和他生出的他生产的屎尿片子。他知晓儿子几点吃夜宵几点撒尿尿,夜深了,他熟练地为儿子冲泡奶粉,然后像她一样搂抱着孩子看小家伙贪婪吸吮,小家伙肉肉的小手竟也将他的胸前大痣当成妈妈的乳头。她嗔怪他不叫醒她,他诡秘地一拍胸:“我也有!”她熟练地伸出她纤细的手心疼地拨弄他的痣她的“弦”:“讨厌!”

 

 

儿子满岁了,他从机关调到镇里了。一镇之长,一月回不了几次,孩子的起居和家务全交给了她,她苦她累可她心甘情愿越干越有劲越干心越甜。他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先抱儿子孩子般和他逗乐,第二件事默默认真地擦拭她的吉它拨弄琴的弦。她则为他端上一杯淡淡的绿茶,然后为他挑出换洗的衣服,催他冲澡,希望冲去他的疲倦洗去所有劳累和烦恼。夜晚,他不停地抚摸她已粗糙的手希望因他的呵护使它马上恢复往日的细腻,她却抽出双手拨弄他刚刚洗过还未干的头发,心疼地为他轻轻拔掉日渐增多的根根白发。他对她说:“少做点,给我留点活儿。”她对他说:“少操些心,都少年白了,别让我拔光了。”他一笑:“那我就‘前途’一片光明。”

时间过得真快,儿子上学了,他也升任书记了。这天,她照例辅导完孩子功课后习惯地翻开日记本开始记录她的爱:“2010年7月18日,星期天,雨还不知趣地下着,谁惹了似地,越下越大。说好昨天回来换衣服的,还是没回。前段时间抗旱,这几天又防汛,他一月没回来了。乡镇工作没完没了,老天爷怎么还要添乱?后天就是他的生日,难道又不能一块过?老天啊!快晴吧,儿子想爸爸了。”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寂静,她赶忙接起电话生怕吵醒孩子,“嫂子不?杨书记、杨书记他......”那边吵杂的声音里传来小刘慌张语无伦次的腔调,她心咯噔一下。“杨书记、杨书记,他、他......住院了.....

她赶到时,他已在急救室了,鼻孔插着氧气,胳膊扎着吊针,头部、双腿、浑身都缠着绷带!他为了疏导群众被无情的泥石流掩埋了,镇村干部用了二十多分钟才把他刨出来,众人把他抬上担架时,他已成了泥人血人。原本娇气胆小的她此时出奇的冷静,愣没在他的部下面前哭出声。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他终于睁开了依旧带红丝的眼睛。她及时给他做了一个微笑,送上深深的生日亲吻。医生这时说了实话 “奇迹,真是奇迹!”后来,她从小刘嘴里得知,镇里已在组织部借阅了他的档案准备他的悼词。

一个月后,他笑着对她说:“阎王听说我是你的人,不敢收我。”她霸道地说:“有姑奶奶在,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他从省城开会回来了,跨进门后喜滋滋地递上一个通红通红的本子。她像往常一样,调皮地抢过来, “抗洪英雄”四个大字映入眼眶,她触电似地手一抖,红本本落地了。她在他的病床前,挺住了,没掉一滴泪,这会儿,怎么也控不住,扑上去紧紧搂住他,“哇——”地一声,洪水爆发似地就不住了,抽泣、哽咽、歇斯底里:“不要,我不要!........................”哭声悲切、委屈还有怨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毫无掩饰的哭喊震撼,双唇抖动喉结滚动,眼泪“刷”地涌出来,全流进她的脖子,他把她抱得更紧了。懂事的孩子把妈妈掉地上的通红通红的本子拾起来,默默地放进爸爸已快放不下放通红通红本子的抽屉里,也扑过来咧嘴大哭:“爸爸——”好像爸爸不是回来而是离别,要走很远很远似地。

 

 

光阴荏苒,他和她终于有一天和县机关干部一样过上了周末。那天,人代会闭幕,他被人民代表选为副县长。那年,孩子上高二,个头已远远超过他俩,脖子后面的痣越发黑亮,爱臭美的小子故意留长头发竖高衣领遮挡,时不时在自己的房间有模有样地弹她的吉它,唱他们听不懂的歌曲。她圆圆的酒窝变成了椭圆,他茂密乌黑的头发果真被她拔得“前途一片光明”。

夜深,他和她没一丝睡意,她继续盘弄他的胸痣她的弦,他还是弹奏她的酒窝他的琴。“人要能一直活着该多好呀!”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打破沉静。“人都要死的,我比你大,我走的”他逗她说。“不,要一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她学起电视里的台词来。“不,还是我先死吧。”“不嘛,我先死!”“我先死!”两个老大不小的“傻子”都祝愿对方健康长寿,好不容易在一块了,发神经似地在皓月皎洁的夜晚孩提般争起“死”。

 

 

两傻子只争朝夕地忙工作忙事业,没怎留意,儿子就大学毕了业,在省城开了公司,自己任自己为董事长兼总经理。更让老两口意想不到的是还给他们带回一个长着酒窝的洋媳妇,“我们两个一见钟情,前世相约的。”洋媳妇拥抱完他和她,就搂着他们的儿子用夹生的中国话一字一字地表白。

“中国有个传说,我知道。他这颗痣,配我酒窝,天生一对!”两傻子都退休了才听说这个故事,而且是从一个外国女孩儿口里知道的。

又一个令人难忘的中秋,两傻子催儿子、洋媳和一对龙凤孙儿孙女安睡后,搁下拐杖,坐到孙儿孙女刚坐过的吊椅上,八十高龄的他捋一小把石榴粒儿递给她,她剥一颗葡萄瓤儿塞进他的嘴里,天上的月亮羡慕地见证着这浪漫,不时的传递光和亮,把他们的倩影烙在地球上。

“你先死!”她望着他似乎在祈求。“不,我后死!”他不容置疑。亏得声音小,要是月亮听到这摸不着脑的话,恐怕不但熄灭光亮,连自己都要栽下来。它当然不明白了,自从两傻子知晓有那么个传说,早就约定无论谁先,都不喝,哪怕受尽千刀万剐水淹火炙磨折,等上千上万年的轮回来生也要在一块!两傻子已不至一次犯傻“礼让”了,都希望亲眼看着心爱的人长眠,亲手料理爱人的一切。

“还是我后死吧。”“不嘛,你先死!”“我后死。”“我后死。”俩“糊涂”又开始争起来了。这回,月亮听明白了,使劲发出浑身的光和热,任两糊涂无休止的争和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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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前世今生皆有缘!

王建春   2019-02-25 15:29

他和她象传说中的前世约定,一见钟情并步入婚姻殿堂。担任镇党委书记的他,在一次抗洪抢险中身负重伤,奇迹般起死回生,他和她更珍爱对方,由相互祝愿长寿到彼此争“死”。杠杠的正能量!

王建春   2019-02-26 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