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在古筝曲里漫步
岁月进入低音部。 一个“瘦”字,成为自然界准则。 山寒水瘦,天清地瘦,所有草木都崇尚减法,竭力褪去华彩的外衣。 隐隐有筝曲从水底升起。 与时间对坐,有雁落平沙,听渔樵问答。 铮铮然,眉目冷峻是嵇康,一锤锤,依然击打着司马氏的软肋; 凄凄然,胡笳与雪花同舞,唱着蔡文姬骨肉分离的苦楚; 欣欣然,古琴台边,月湖之畔,伯牙和子期,把高山流水演绎成绝版…… 何须再问汉宫秋月,圆还是缺? 何须再叹楚汉争战,胜还是败? 不如信步夕阳春江,看月色溢满江天;不如同赏阳春白雪,共醉三弄梅花。 执一瓢清澈的沧浪之水,洗一洗沾满尘俗的耳朵,来恭听这绝世遗音,这些散落在季节深处,难以捡拾的珍珠。
■小雪:倘若回到竹简木牍
最妙的是下点小雪。 天地,有些微微害羞。 我们权且把所有纷扰,放下。走入一曲浪漫词章,伴着红泥小火炉,问一问身边友人:能饮一杯无? 或者泛一叶小舟,划开一道人鸟声俱绝、西湖风味的波痕。从天到地,从地到湖,陶醉这纯白质地,身边有舟子叹息:莫言相公痴! 这个时候最容易伤怀。 那从天而降的小小精灵,如盐也好,如粉也罢,细碎的雪粒砸向大地,裹藏亲人笑容后面的泪水,青草碾碎气息,阳光逐渐隐去背影。 在雪中,我们得到了什么,这样欢喜?我们失去了什么,这样心痛? 倘若,我们依然手捧线装书,用毛笔蘸了浓墨,写下饱满的黑字; 倘若,我们依然守着一炷香来计时,让更漏敲击深夜不眠的心事; 倘若,我们回到竹简木牍,那运书的马车摇着铃铛,缓缓向前。一场小雪纷纷扬扬,把车辙,慢慢填满……
■大雪:长城长
最初,必然是一场盛大花事,笼天罩地,覆古盖今。 是飞天袖间抖落的彩韵,是丝绸路上忧叹的琵琶,是胡天雁阵里捎来的书信,是巍巍太行山上开出的绝世仙葩! 扬子江挟裹豪气奔腾,汨罗江隐隐有诗人沉吟,铁马冰河,唯余凛凛的冷气,塞上长城从史册中蜿蜒而出。 而那片最浩瀚的海域,依然在遥远的天边,沸腾…… 大雪的记忆,不肯降落在别的地方,只落在长城。 这绵延千里的色彩,这照彻人心的温度,被一块块灰色墙砖垒起,垒成《诗经》,垒成《汉书》,成为《史记》里生动鲜活的面容,成为《三国》里一个个熟悉的姓名…… 雪落长城。如同命运降下一层霜。 五千年历史有多长,长城就有多长; 老百姓的苦难有多长,长城就有多长。 把绿色希冀小心埋藏,雪被下,十亿种子的梦,被豁然照亮…… ■冬至:饺子的温度
亲人。在这辽阔的世间,神奇的血缘,把我们紧紧串连。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 我忧戚 ,你脸颊会挂满泪水;你欢乐,我心中会绽放鲜花。 是一根线,扯住心尖。 除开前世与来生,这一世,我们被打上亲人的标签刻骨铭心。 茫茫人海,当我偶一回眸,看到一朵笑容。陌生站台上,有一双温暖的手扶住我。 或者,收到一封似曾相识的信。电梯里,彼此一声轻轻问候…… 允许我,叫你一声亲人! 奉上虔诚与信赖,让冷漠、孤独、敌视、陌生,统统靠边! 我们执手相握,或者并肩而立,看这山川,听这鸟语,闻这花香……短短一生,不过百年。 饺子的温度,就是亲人的温度。 不管天南地北,无论是否血缘,我们就着冬至的风雪,煮一锅热腾腾的饺子,亲人啊,吃就吃个心里亮堂,吃就吃个日子美满! ■小寒:挂起红灯笼 你的名字叫红。最中国最传统的色彩。光影交织,染出一段岁月深情。开放在古朴山寨,或者江南水乡,寻常院落,也点缀着你的妩媚和温馨。 你的性格叫暖。在偏僻的小巷深处,在黑云压城的日子里,彻骨的寒气与打击接踵而至。哪怕淡淡的一抹,也是风骨,也是美与力,更是笼罩一生的光辉。 你在风中摇摆,比风儿更坚定。 你在雪中闪烁,比雪花更明亮。 挂起红灯笼,给心指一个温暖的方向。在漆黑的夜里,让幸福,顺着光线奔跑,擦净每一个盛满糖果的器皿;让故乡,成为一团灼热的火,在每一个游子的血脉里燃烧;让童年,踩着青草和蚂蚱的脚印,找到回家的路。 ■大寒:唱给梅的歌 梅。别样的严冬,锻造了你的优雅。心事薄薄,叠成一首诗,不能抵御凛冽寒气,却能把整整一个季节,瞬间点亮。 梅。沉静的雪安睡以后,你蹑手蹑脚,步入夜的深处,小心拾起一个个童话般的梦境,织成蝉翼般的透明,织成春天翠绿的模样。 梅。我千万次眷恋回首,却不肯摘下你一瓣清幽,只让笔端,流淌轻灵的韵律,和着你的低吟、浅笑,你无所畏惧的坚守,你不计成本的成长与凋伤…… 岁月如筛,滤掉无数个日子,如指间沙,如天上云,如水中叶…… 纵然呕尽心血,也握不住生命的一卷繁华。 而每一个冬天,梅,我会继续在大寒深处,守望你温暖的色,默诵你淡雅的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