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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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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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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明月

乡思,是一壶陈年的老酒,时间愈久,味道愈甘醇;乡愁,是游子飘落在杯中的泪滴,醇香中透出一丝苦涩。

从源潭古镇往东走十二华里,就到了我的故乡---大春坡村。一个周末,我抽空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01村南的黄土岗


村南有道黄土岗,村子座落在黄土岗下。七十年代,我记得全村有七、八十户人家,以王姓为主,张、常、安、齐、柴姓,每姓一家。按农户自然居住方位,被分成两个生产队,在整个春坡大队,排第六队、第七队,村里人则习惯称东队、西队,

我家住在村中偏西,自然属七队,那时,俺队有三十六户,一百多人。

站在黄土岗上,村里谁家喊孩子、叫畜生;谁家吵嘴、打架等种种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雨后,岗上的林子里,一夜之间,会长出密密麻麻的“地屈龙”,象水泡过的黑木耳;我和小伙伴们曾捡过,回家淘洗干净,用油、盐凉伴当菜吃,那味道还真不错。母亲说:那是树叶、草沫变成的。

俺队三分之一的土地在岗上,这里土地贫瘠,且料礓多,犁地时,犁铧常被料礓撞得蹦火星。黄土地性粘,经不起旱,搁不着涝。旱天地里裂口子,瓷巴巴的,土硬得象石头,砸都砸不烂;天一涝,水渗不下去,也排不出去。遇着下雨天,岗上的土路可难走了,脚陷进去一个窝,拔出来,两脚都是厚厚的泥巴,粘嘴腻牙。得拿根小树棍,走一会儿,歇歇脚,刮刮脚上的泥巴,才能走。

生产队时,在黄土岗种红薯,不是结成“麻包蛋”,就是长成“鸡肠子”,细长细长的,须子多,产量低。满是料礓石的黄土地,生长着一种中药材“半夏”,当地人叫“药狗蛋”,误吃到嘴里,舌头上有种麻麻的感觉。

淳朴的父老乡亲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耕耘着这些薄地。为解决干旱水源问题,他们在岗上挖了一个围堰,又依地势挖了一条南北向的引水渠,用来灌溉岗下的土地。那些年,围堰也曾发挥过一些作用,毕竞缺乏活水源,仅靠蓄集雨水远远不够,遇到久旱年景,堰塘很快干枯见底。久而久之,围堰也就被人们废弃了。岗坡地缺乏水源条件,只能靠天吃饭,“种一葫芦打两瓢”,村里人称之为“望天收”。

我依稀记得:早些年,生产队里要出工,队长金彦哥站在村里的土堆上,两手拢在嘴上,高声吆喝:“喂,老少爷们都听着,男劳力上南岗刨红薯,妇女们上河西老坟上掰苞谷啦......”粗旷的声音,三里五村都能听见。

村南的那道黄土岗,也成了妈妈最后的归宿:1988年4月,她老人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一座孤坟立在满目荒凉、杂草丛生的高岗上,仿佛一个远行的人,只身来到异乡,举目无亲,形单影只。啊,妈妈,你是儿女心中永远的痛。


  02故乡的老宅


听伯说,我们的老家原在白庙张湾。早年,为了谋生,老辈人领着一家老小,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现在的地方,是我童年生长的故乡。高高的黄土岗,弯弯曲曲的小河,土坯砌成的茅屋,儿时嘻戏的荷塘。那一个个熟悉的地方,时时在我的梦中浮现......

我家的院子南北宽,东西窄,一圈没有围墙;地势北高南低一溜慢坡。东隔墙十爷家、六奶家的地势比我家高,下雨天,雨水顺着墙角“哗哗”地经我家院子向南流。于是,我和妈拿把铁锹,站在院子里改水,疏通水道,阻挡雨水漫过整个院子里。

院子西边,是队里挖的水坑。人们平时在这里挑水、洗衣;生产队在坑里压上莲菜,等到春节时,把满坑的莲菜挖出来,分给各家各户过节吃。旱天无水的时候,妈叫我把坑里的青泥翻上来,把院子西边,地势低的地方垫高些。但经不着经年累月雨水的冲刷,总是垫不高。于是,妈就在靠近水边的地方插上柳条,柳条成活率高,一插就活;在离水边远的地方栽些洋槐、梧桐以及桃、李树;这样,既缓解了水土流失的速度,夏天还能遮荫避阳。

春天来了,妈在院子的空地种些向日葵、茶豆、指甲花......到了夏天,院子里的树木苍翠欲滴;指甲花怒放着红的、粉红的花儿;茶豆的藤蔓在树枝、竹子编成的篱笆上自由地舒展着;向日葵昂首挺胸迎着朝阳;这些绿色的生命,给朴实、简陋的小院,平添了不少生机。炎炎夏日,我和妈坐在林荫里休憩、纳凉;有时,我就跳进门前的水坑洗个澡,然后,找片席子惬意地躺在林荫里,在微风的吹拂下,进入梦乡......

院里座北朝南三间草房,下边砌的是土坯墙,房顶缮的是黄背草。经不起风雨的浸蚀:尤其是下大雨时,屋里到处漏雨。白天还好说,遇到晚上可遭罪了,家里的盆盆、罐罐都用来接雨水,床上盖个塑料布,雨水透过房顶,“噗哒噗哒”打在塑料布上,床上瞬间漏湿一片,一夜甭想睡觉。

有时候,简陋的小院也充满温馨:多少个明月皎洁的夜晚,在门前的小桌边,我依偎在妈身边,听她讲“每早”的故事;讲牛郎织女、小陈香劈山救母、割肝救母白海棠等美丽动听的传说故事。有时,我天真地想:我要是永远不长大,妈也不会变老,该多好哇。可每当看到妈为生活悲伤时,我又在心里默默地许愿:快快长大吧,长大了,我要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伯在镇上工作,不经常回家。逢年过节,伯给家里买些米、面、蔬菜,也买肉,但不多。有时,会带些食堂过油剩下的油渣儿,包菜包,香喷喷的怪好吃。过年来客,一般都是大锅菜:粉条、萝卜炖肉;没有七碟子八碗。两毛八分一盒的小鞭买几盒,一盒十挂小鞭。听到谁家放鞭炮,我就和小伙伴们往谁家跑,捡掉在地上未响的爆竹,中间一扭,在地上摆成圈,用洋火一点焰花四射,这叫“放出丽花”。

伯一回到家里,俺家的草屋就热闹了。记得有一天,刚吃过晚饭,十爷、保林伯听说伯回来了,脚跟脚就来了。进了屋,一个圪蹴到地上,一个鞋一脱,蹲到小凳子上,天南地北唠起了家常:“老鸹窝”的麦子打多少?“乱葬坟”的苞谷棒长多长?家长里短说个没完。十爷、保林伯吸不惯纸烟,伯给他们每人递一只,十爷吸完了说:“纸烟不过瘾,还是吸咱的旱烟吧。”于是,两根烟袋不停地“吸溜、吸溜”、“吧哒、吧哒”,烟草味,很快在屋里弥漫开来。

“来,你试试这烟咋样?地头上栽了几棵,吸着怪有劲。”十爷说着话,装了一袋烟,点火吸着,又用手把烟嘴抹了抹递给伯。

“嗯,不赖。吸着怪有劲。”伯吸了几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蹲在伯身边,妈几次催我睡觉:“都啥时候了,还不睡?”这多半是叫来客听的,可我还是不想睡,无奈两眼困得直打架,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身子歪倒在高粱杆织的夹墙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不知何时,睁开睡眼一瞅:大人们还在拍话哩。


  03乡下的业余生活


那时,乡下的业余文化生活很单调,平时听说书,月二四十看场电影,不定啥时候,才能看场城里来的大戏。

先说听书:社旗大石桥的舅爷是个瞎子,会说书。有时来了,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只要管口饭吃就行。一到晚上,方圆十里八村的男女老幼,像赶会似地涌到俺村,聚集在俺家水坑西边的土堆旁。舅爷手拉弦子,脚蹬“呱嗒板”,一说就是大半夜。在开正板前,舅爷总是先说个书帽,如:“吃了饭肚子不饥,往东走腿肚朝西。有......,有病不好受。光想应姨夫,不想应小舅。”“老包来到陈州地,逮住只鹌鹑是母的。”大人、小孩哄堂大笑。说了书帽,舅爷喝口水,润润嗓子,手拉弦子,边说边唱:“天也不早了,时候也不小了,书帽咱也说了了,嗯......这小弦子一拉,咱就开了正封......”于是,人声寂静,男女老幼全神贯注,随着故事情节的曲折发展,人物命运的跌宕起伏,或兴奋、或悲伤;或赞扬、或愤怒,全都进入了角色里了。仔细听,那书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在驰骋,又仿佛无数枪炮在炸响。舅爷最拿手的是《保密局的枪声》、《双枪老太婆》,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说到关键处,戛然而止。众人意犹未尽,迟迟不肯离去。

再说看电影:放电影的场地,就在俺村北头小学的操场上,那时农村没有电,全靠发电机,一到晚上,机器一响,三里五村的老少爷们,成群结队都赶来了。我记忆里,放映故事片前先放映纪录片,故事片有《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等,再后来就是样板戏。

偶尔也能看上城里剧团的演出,演的多是传统戏,我家还管过一个女演员的饭呢......

三间茅草房不知修了多少回,伯早想把草房扒了盖成瓦房。妈说:能将就住算了。眼下你有病还得花钱治病,等你病好了再盖也不晚。伯说:娃大了,以后说人,还住这草扒棚,谁家姑娘会相中?再做难也得盖。妈说:将来娃有本事了,兴许住到大城市不回来了。伯说:那也得盖,人老几辈生活在这,哪有说走就走哩。

妈说服不了伯。1979年,伯东挪西借托着病体,终于把四间瓦房竖了起来。由于操劳过度,他多年的肝病加重了,终于在1980年的春天,他带着对亲人的关爱,和对故土的眷恋之情走了。后来,我们在城里盖新房,把妈接到了城里。

斗转星移,转眼几十载过去了。故乡,依然是那个故乡,但却完全改变了模样。

那晚的月亮很圆,象银盘似地挂在中天。柔和的月光,照在村子里、田野上。村庄没有了白昼的喧闹,树木也隐去了蓊郁的暗影,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澄澈、明亮、通透。站在童年生活的地方,望着熟悉的没有围墙的宅院,心中涌起万千感慨。

故乡的明月啊,你是那般的明亮,高高悬挂在天空。此时此刻,你是否明白:一个游子魂牵梦萦的思乡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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