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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永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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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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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

他再一次飞奔至泉河滩上,孤独恰似无边的黑暗,令他几近窒息。他的眼中跳跃着几近熄灭的微光,梦想如同摇曳的烛光,急需氧气的滋养,如同生命一般,灵魂亦渴望着氧气。

他总是勾着头前行,缺失了昂首挺胸的气势,他觉得自己仿佛永远都缺着那么点儿氧气。他拖着那自卑的尾巴,那尾巴晃晃荡荡,让他满心羞怯,甚至无地自容。

他匆忙赶路时,不慎撞了人,在这个狭小的村子里,大家彼此相熟。“哎哟,是你,作家!”

每当听到有人这般称呼他,他都觉得刺耳异常,这个称号里潜藏着轻蔑与嘲讽,更有着满满的鄙夷。在这偏僻的小村里,他显得格格不入。他之所以难以融入他们的群体,只因他既不会种地,也不愿老老实实种地,更种不好地。

村里人在一旁悄悄议论他时,总是叽叽喳喳地笑着,说他就是个书呆子。他这个大男人整日窝在家里,不打工也不外出,就知道天天写小说。

柱子写的小说,都围绕着葫芦岛的故事,他正在书写一个女孩的故事,那女孩就住在他的心里,柱子舍不得让她离开。柱子总是为他的小说而烦恼,始终给女主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柱子娘和她的木匠男人在另一个镇子开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家具店,柱子管那男人叫叔,那男人并非柱子的生父。

柱子六岁那年父亲离世,姥娘说他爹不要他了。和他一起玩耍的小朋友说,他娘和他爹离婚了。柱子记得,小时候娘和爹总是争吵不断,那一天甚至还动起了手,他只能在一旁无助地哭泣。

“你个野种!哭!哭!就知道哭!”爹恶狠狠地瞪着眼,一腿将娘绊倒,又抬腿踢在他的屁股上。柱子一个狗啃泥,扑倒在地,嘴里满是鲜血,还吐出了一颗牙齿。娘疯了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爹的脸上抓去,瞬间,爹的脸上就多了几道深深的爪痕。

娘决定不再和爹过日子,娘放不下柱子,决定带他离开。

柱子和娘离开的那天,爷爷坐在窗台下抽着烟袋,奶奶倚着灶房的门,对他娘撇着嘴冷笑。爹蹲在地上,拧着头生着闷气。

柱子和娘走出村口时,娘又扭头回望,没有看到有人追来。娘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蹲下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泪水从娘的眼中涌出。

他说:“娘别哭,”娘说:“娘没哭。”

娘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整理好他的衣领,牵起他的手,回到了娘家。

姥娘看到柱子,心疼极了。那天,姥娘做了柱子最爱吃的饺子,韭菜鸡蛋馅。吃饭时,姥娘对娘说:“先在这儿住几天,过几天你和柱子再回去。”

姥爷坐在堂屋的长凳子上,闷着头默不作声地吃饭。娘和柱子在厨房案板上吃饭,只听见“啪”的一声,原来是碗被扔在大方桌上的声音,姥爷气冲冲地从堂屋门里走出来,又气冲冲地向大门外走去,柱子吓得赶紧抬起头,不敢再把脑袋埋在饭碗里。姥娘问:“老头子,你上哪儿去?”姥爷说:“我去找老拐腿,问问他,俺闺女哪儿对不起他刘老拐,他刘老拐就管不住他儿子啦!”

姥娘追到门外,只听见姥娘喊姥爷:“你个犟老头子,到那儿要和亲家好好说,别犯驴脾气!”

那天,姥爷直到天黑透才回来,柱子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姥爷和姥娘说了一整晚的话,中间还起了争执。

柱子和娘留在了榔头村,再也没有回过柱子爹所在的大柳村,柱子只记得大柳村有座小石桥,桥头有一棵大柳树,据说那柳树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柱子的童年在榔头村是快乐的。榔头村的后面,便是泉河,泉河在这里拐了个大弯,榔头村就依偎在它的怀抱之中。

泉河里有鱼,偶尔还能看到一条捕鱼的小渔船,那船很小,捕鱼人坐在船里,划着两块小木板悠然地放网,放的是粘网。收网的时候,网上挂满了活蹦乱跳的鱼,那白花花的鱼儿在夕阳下闪烁着银光,那静静流淌着的泉河也泛着金色的光芒。柱子牵着那只高高瘦瘦的老水羊,后面跟着几只小羊羔,他喜欢蹲在河滩上望着那些小船,有时还会痴痴地做起美梦。

绿油油的河滩上,羊群宛如一朵朵小白云,从那朵白云中走出一个小女孩,她穿着绿色的裙子,粉色的上衣,扎着两条小小的辫子,一蹦一跳地跑着,那辫子上下晃动着……

泉河的水缓缓地流淌着,两岸滩涂上是一片片的芦苇,芦苇丛里野鸭在嬉戏,偶尔有几只白鹭从里面飞出来,展开白色的翅膀,直冲向蓝天。他望着白鹭远去的方向,在河的北岸。北岸向西一里地处,有个很小的岛,岛四周都是水,形状像个葫芦,叫作葫芦岛,岛上满是绿色的垂柳和一片桃树林。听榔头村的白胡子爷爷讲,很早很早以前那里还住着一户人家,一个瞎眼的老太婆和她的女儿。

柱子在泉河的河滩上和羊玩耍,也在榔头村里到处嬉戏。柱子喜欢听白胡子爷爷讲故事,白胡子爷爷讲的好多故事都与葫芦岛有关。葫芦岛在泉河北岸,榔头村在泉河南岸,隔着宽阔的泉河,又没有船只,村子里没人去过那座岛,只听说岛上四周是垂柳,中间有片桃树林。在白胡子爷爷的口中,那岛上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白胡子爷爷讲的葫芦岛故事比那桃花还要多。

柱子第一次见到小蝶时,那年八岁。

小蝶正在绿色的河滩上奔跑,绿色的裙子在春风中飘动,她的手里满是野花,黄的、白的、蓝的、紫的,她的头上戴着用绿色柳条编织的花环,同样插满了各色的花。她就像一个快乐的天使,又如同天上的云朵。

柱子第一眼看到小蝶,她便住进了柱子的心里。

小蝶忽闪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柱子,仿佛在审视一个从未见过的生灵。

小蝶问:“你从哪儿来?”柱子说:“我是榔头村的。”

小蝶说:“我妈不让我和榔头村的人玩。”

柱子说:“俺又不是坏人,俺是好人。”

小蝶说:“榔头村里没有好人。”

小蝶在河滩上摘花,柱子牵着老水羊跟在她后面,老水羊“咩咩”地叫着,后面跟着几朵白色的小云朵。小蝶去哪儿玩,他就去哪儿玩。

“我能摸摸你的羊吗?”小蝶指着那只最小的羊羔。

柱子捉住那只小羊羔,放到小蝶面前,小蝶小心翼翼地摸摸它的头,又摸摸它柔软的背。

“我叫小蝶,你叫啥?”

“我叫宝柱,俺娘喊俺柱子。”

“我十岁,你多大?”

“我八岁,我叫你小蝶姐,可以吗?”

“你嘴可真甜。”

“我能跟你玩吗?”

柱子问小蝶,小蝶点点头。柱子高兴地把鞭子塞进小蝶手里说:“我教你赶羊。”小蝶说:“我不用鞭子,鞭子打它们,它们会疼的。”

那天,他和小蝶在河滩上玩得无比尽兴。拿石头玩水漂,用芦苇叶做口琴吹,他们头上戴着花环,在河滩上欢快地奔跑着,直到夕阳西下,黄昏降临。

那段时间,早上一放下碗筷,他就迅速跑到羊圈里去牵羊到河滩上去。他解开老水羊的绳子,让它带着小羊羔自由地吃草,自己就坐在河岸上等小蝶。

柱子坐在岸边等了好些天,才又望见那个划船的老渔夫,老渔夫正在下网,从北岸慢悠悠地划过来。柱子看见小蝶坐在那小船里,兴奋地向她挥着手。那天,他和小蝶又在河滩上跑着、笑着,直到捕鱼人喊小蝶回去。

和小蝶在一起,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柱子想听小蝶讲故事,讲关于葫芦岛的故事。

小蝶讲的是她奶奶、她妈妈的故事,她、奶奶和妈妈曾经就住在葫芦岛。

柱子让小蝶讲她爸爸的故事,小蝶说,她从未见过爸爸,听妈妈说,妈妈怀上她的时候,爸爸就不在了。

柱子说:“我也没有爸爸。”

小蝶说:“我将来嫁人,就嫁给爸爸那样的男人,妈妈说,爸爸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柱子说:“我也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小蝶望着柱子诚恳的模样,“扑哧”笑了。小蝶笑起来真好看,眉毛弯弯,嘴角弯弯,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柱子说:“小蝶姐,你真好看。”

小蝶说:“你骗人。”

柱子说:“我不骗你。”

小蝶说:“我有一个白色的海螺,只有诚实的人才能吹响。”柱子说:“你拿来,我能吹响。”

柱子还说:“我吹响了,你还要给我讲故事。”

听小蝶讲了那么多故事,柱子才明白,白胡子爷爷讲的葫芦岛故事,很多是假的,也有一些是真的。

柱子觉得,只有和小蝶姐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快乐。小蝶送给了柱子一个白色海螺,小蝶说,这是在葫芦岛上捡到的,那海螺很大,柱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螺。小蝶说:“你想见我,就吹响海螺,我能听见,我一听见海螺响,就来找你玩。”

那天,太阳还没落山,娘却来到河滩上找他回家,他和小蝶正在玩泥巴。在娘领他回家的路上,娘问他那女孩是谁家的孩子,他说葫芦岛的。娘突然停下脚步,惊讶地望着他。

娘问他:“她真是葫芦岛的,她在葫芦岛住过?”他点点头。娘突然转身朝河滩的方向走去,他跑着跟了上去,他说:“娘,小蝶对我可好了,她和她娘都是好人。”娘盯着他问:“你见过她娘?”柱子说:“没有,我没去过她家。”“那你怎么知道的?”柱子说:“葫芦岛又不是坏人住的地方。”娘说:“你知道啥?那个岛上早没人住了。”

柱子说:“小蝶家以前在那儿。”

等他和娘赶到河滩的时候,小蝶已经走了,柱子对娘说:“小蝶回家了。”娘问:“那她怎么过河的?”柱子说:“有条船,就是天天在泉河上下网的那个渔夫。”

娘望着泉河水,望着远处的葫芦岛,娘的眼中泛起了雾气。

“娘,你怎么啦?”

“我想起了你舅。”

“我舅?我还有个舅舅,我怎么没见过。”

“娘怀你的那一年,你舅舅投了泉河。”

“我舅舅长什么样?”

“很帅,在咱村小学教了几年书,你舅是师范毕业。”

“娘,你上过学吗?”

“上过,娘也是高中毕业。”

“小蝶的娘也投过河呢,是那个老渔夫救了她,那老渔夫有船。”

娘摸着柱子的头,柱子问娘:“你认识小蝶的娘吗?”

娘说:“见过一面,那是个好女人,娘和小蝶娘一样,都是苦命的女人。”

回去的路上,娘一再叮嘱柱子,不要和姥爷姥姥提起小蝶,更不能提及葫芦岛。柱子问:“为啥?”娘说:“不为啥,不让你说,你就不能说。”

那天,娘领着柱子早早回了家。柱子在羊圈里拴好羊,娘唤柱子到堂屋里来。堂屋里有姥爷、姥娘、娘,在东墙边的凳子上还坐着个男人。

那个男人,柱子认识,是个木匠,前段时间在姥爷家里打过两副寿材,还打过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大柜子。

木匠的手艺在这十里八村都有些名气,手艺很不错,木匠住在桃花村,也在泉河北岸,隔着河不远。不过要向西走好远路才有座桥,要绕过那桥才能到北岸。

木匠和姥娘说过,他女人不在了,有个女儿,比柱子还大两岁。

木匠在家里住了七八天,院子里到处都是锯末和刨花,堆成了小山。木匠刨木头的时候,柱子爱捡些小木块玩,柱子拿两个光滑的小木板合在一起拍着玩,那“啪啪啪”的声音,让柱子想起那些吹唢呐人手里拿的竹板乐器。

不过,柱子注意到,那个木匠干活时,目光总爱瞄向柱子娘的屁股,柱子总觉得木匠不是个好人。

直到有一天,柱子看见木匠从娘的房间里出来,那人像做贼一样。

柱子看到木匠,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男人。

娘拉着柱子的手,娘指着那男人说:“柱子,这人以后是你叔,叫叔。”柱子说:“我不叫他叔,他是坏人,我不叫。”娘说:“你这孩子,咋这样!”娘在柱子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你叫不叫!”柱子哇的一声,哭着跑了出去,嘴里还喊着:“我不叫他叔,他不是俺叔,他不是好人。”

娘要追出去打柱子,木匠拉住了娘的胳膊,木匠说:“他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嘛,都不懂事。”

娘和木匠走的时候,也给柱子收拾好了行李,柱子死活不肯跟着娘去桃花村。柱子说,他要留在姥爷家。姥娘说:“小芹,柱子不愿去,就让他留在这吧,娘和爹也好有个念想,你哥,你哥不是没了嘛。”姥娘说着,说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姥爷看着姥娘在地上哭,过了好一会儿,姥爷说:“芹,庆林呀,要不,柱子我们养着,爹还能动,你们年轻,还能再生一个。柱子在榔头村扎下根,也算俺有后了。”

姥爷说完,背过身去,姥爷的喉咙里哽咽起来:“我的儿呀……”

“娘!爹!……”柱子娘抱着姥娘哭了好一阵子。

娘走的时候,娘回头看了又看,柱子藏在姥娘的身后,时不时探出头,望着娘。木匠牵着娘的胳膊,娘越走越远了。

娘改嫁了,柱子留在了榔头村。

娘走了后,有一天,姥爷对柱子说:“柱子呀,你别再去放羊了,你去上学去,你姥娘给你报好了名,明天就去。”柱子说:“姥爷,我不上学,我放羊。”姥爷说:“那可不行,不上学咋行,要识得字才好。”

柱子想去泉河滩放羊,这样就能和小蝶一起玩了,可柱子还是被姥爷送进了学校。

刚上学那几天,柱子听不懂课,就在作业本上画画,柱子画小羊、画泉河、画小蝶,画着画着,真的画出了小蝶,还在小蝶姐的身边画了几只彩色的蝴蝶。

一到星期天,柱子就奔向羊圈,柱子牵着那头老水羊,后面跟着几朵白色的小云朵,一路上“咩、咩、咩”,朝着泉河滩跑去。

那天,小蝶又坐在小船里向南岸划来。

那天,柱子对小蝶说,他上学了。他问小蝶姐,她会不会也去上学,小蝶姐说,她不上学,她要帮家里卖鱼。柱子说,上学一点都不好玩,还是放羊好玩。

柱子在学校里的日子渐渐多了,见到小蝶的日子也慢慢少了。等到柱子上到镇上的中学,去泉河滩放羊的日子更是越来越少了。柱子长成了大少年,小蝶姐也长成了会害羞的大姑娘。

姥爷不再让柱子去泉河滩放羊了,姥爷的胡子头发都白了,姥爷干不动瓦匠活了,姥爷就代替柱子去泉河滩放羊了。从那以后,柱子就没在泉河滩上见过小蝶。

娘接柱子去过桃花村,木匠家的那个姐姐一点也不喜欢柱子,那个姐姐对娘也有些冷淡。娘在桃花村又生了两个弟弟后,柱子很少去桃花村了。

柱子最后一次去桃花村见娘,在泉河桥头邂逅了小蝶。

那天,桥头一株桃花开得正艳,天空飘着细雨。小蝶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撑着雨伞,脚边放置着几盆鱼,有硕大的黑鱼、鲤鱼,也有小巧的鲫鱼。小蝶在鱼摊边望着桥上过往的车辆出神,柱子站在鱼摊边时,小蝶这才收回目光,赶忙起身说道:“您看,您想要什么鱼?”

“是我!小蝶姐,我是柱子呀。”柱子满脸兴奋。小蝶认出柱子后,十分惊讶:“呀!小柱子,你都长这么高啦!”

柱子站到小蝶身旁,踮起脚,伸直腿:“小蝶姐,你看,我和你一样高啦!”

“柱子,你是去上学吗?”

“不是,我去桃花村,见到你,我就不想去了,小蝶姐,我帮你卖鱼吧。”

“鱼有啥好卖的,你还是上学去吧。”

“我不想上学,也学不会,我上课就画画,哦,对了,我画了好多呢。”

柱子背着书包,书包里装着作业本。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装订好的画本,厚厚的,里面全是他画的画。

小蝶翻看着:“柱子,你这画的都是一个女孩,不会是你的初恋吧?”

柱子的脸瞬间红透,接着又笑了,说道:“小蝶姐,这画上的就是你!”

“姐可没这画上好看!”

“姐,你比画上的还美。”

小蝶问道:“你这画上还写了字,写的都是啥呀,姐不认识。”柱子说:“这画你先帮我保管着,到时候,我教你认字。”小蝶说:“那行,姐给你保管着。”

柱子说:“小蝶姐,你送我的白海螺我还留着呢,还能吹响。”

小蝶说:“你还是扔了吧,好好读书要紧,以后上课别再画画了。”

那天,柱子帮小蝶卖了一整天鱼,天黑才赶到桃花村。

上初中的时候,柱子一有机会就去泉河桥头小蝶的鱼摊,帮着小蝶卖鱼。有时候,柱子带着书包去,没人买鱼时,柱子就做作业,或者教小蝶认字,小蝶很快认识了好多字。

柱子去县城读了职高,之后在泉河桥头再也没见到过小蝶。那木匠在泉河北岸的镇上开了一家很大的家具店,娘成了那家店的老板娘。木匠家的姐姐嫁到了县城,两个弟弟也在县城读书。娘长胖了,也变白了,来榔头村的次数越来越少,自从姥爷姥娘去世后,娘一年也就来一两次。

柱子毕业了,长成了大小伙子。娘心里想着早点给柱子成家,木匠找媒人给柱子介绍了好几个对象,可柱子一个都没看上,那些姑娘跟柱子心里的那个人相比,差得太多。

娘坐在老板桌后面,问柱子:“你叔给你介绍了这么多姑娘,你这孩子咋都看不上?你到底看上哪个姑娘了?就咱娘俩,你跟娘说说,娘托人去说媒。”

柱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娘一眼。

柱子娘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只要你看上,娘和你叔都同意,人家要多少彩礼都给。”

柱子说:“娘,这可是你说的。”

娘说:“是我说的。”

柱子说:“娘,你还记得葫芦岛的小蝶不?”

娘脸上一惊:“你小时候在河滩上一起玩的那个女孩?”

柱子点了点头。

“不行,那个女孩绝对不行。”

柱子说:“你刚才还说,只要我看上的,你们都同意。”

娘说:“比她好的姑娘多的是,你换一个!”

柱子站起身就走,边走边说:“我这辈子就看上她一个!”

娘捂着脑袋,趴在了老板桌上。

柱子决定自己去葫芦岛找小蝶。

柱子沿着河堤走,远远望见了三叉河湾中的葫芦岛,岛上桃花成片,四周是葱郁的垂柳。

葫芦岛四周环水,柱子上不去岛,也没发现哪里有小船。

柱子坐在河堤上吹着海螺,呜呜的声音飘向桃花盛开的地方。柱子吹累了,就喊:“小蝶姐,小蝶姐,你在吗?”

喊一会儿,柱子又“呜呜”地吹起了海螺。

这时,一位老人走到柱子身边,围着柱子坐的地方转了一圈,问柱子:“小伙子,是你在找人吗?”

柱子赶忙站起来,握住老人家的一只手,问道:“老爷爷,您认识一个叫小蝶的姑娘吗?”

“认识。”老爷爷抖动着白胡子说道。

“那太好了,老爷爷,您知道她在哪儿吗?”

“知道。”

老人看着柱子问道:“孩子,你还认得我吗?”

柱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道:“和那个人有点像。”

“你是那位捕鱼的爷爷?”柱子笑着问道。

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

“那,您是小蝶姐的爷爷?”

“嗯,我是她爷爷,小蝶妈是我收养的女儿。”

老人指着葫芦岛说:“那年,我就在那救了小蝶妈,还有一个男的,可惜,那男的没活过来。”

“我刚才就认出你了,你是榔头村的那个叫柱子的孩子吧!”老人接着说道。

“嗯!”柱子赶紧点点头。

老爷爷坐在了柱子的身边。

“柱子呀,小蝶去新疆了。”

“她啥时候去的?为啥去那么远的地方?”

“前年去的。”

“那她啥时候回来?”

“她是嫁过去的。”

“啊?小蝶结婚了?”

柱子愣住了。

“那男孩全家移民去了新疆。”

“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小蝶也知道,小蝶读完了你画上的字。”

老人又道:“小蝶还托我把这个给你。”

老人把一个厚厚的画本递给了柱子,柱子伸手接住,一阵风吹来,画册翻开,一只干枯的蝴蝶从里面飘落出来,在风中翩翩起舞。

柱子捧起那只蝴蝶,蝴蝶的翅膀在柱子手心里颤抖着,仿佛要起飞的样子。

柱子望着那蝴蝶,仿佛看到了小蝶,小蝶微笑着,嘴角弯弯。

柱子嘴角上扬,脸上却流下了泪水。

那天,柱子回到了家具店,情绪很是低落,娘叫柱子吃饭,柱子说:“你们吃吧,我不饿。”

娘小声问柱子:“你今天去找那个小蝶了吧,那个小蝶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柱子看着娘。

娘赶紧又说道:“我也是听你叔说的,你叔也是刚打听到的!”

叔说:“宝柱,别伤心,这世上的好女孩多的是!这回叔找人又给你说了个媒,那姑娘比那个小蝶漂亮百倍,还是个高中生。要不,你两个见见面吧?”

停了一会儿,柱子才说:“你们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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