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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克杭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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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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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声声望北海

胡笳声声望北海

——评论家王波和作家杭盖关于文学的对话

【按语】

我常常深思,中华民族如果没有秦始皇的大统一今天会怎么样?如果没有汉武帝的扩展中华民族生存圈今天又会怎么样?

在北望大漠黄沙辽阔、苍茫的胡笳声声之中,我们自然怀念那些华夏忠贞之士苏武,也满怀人性的忘不了无奈、矛盾中的李陵……同时不得不为汉武帝刘彻把匈奴王子金日蝉收为随从、顾命大臣的王者风范,开启伟大的民族融合为民族子孙后代的千秋伟业由衷赞叹……

在这里我遇到杭盖先生的长篇小说《浚稽山》。因此,有了这次关于古代民族范畴的文学作品的交流与探讨。

王波:《浚稽山》一书和以往的古代封建文化中描述苏武、李陵故事相比较,它的文学闪光点在哪里?你身上流淌着汉族、蒙古族的血液说说的民族史观。

杭盖:从霍去病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到匈奴民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汉匈两个民族在漫长的浴血争战中,以刀和剑,火与血完成了文化的碰撞与融合。

但是,由于漫长的以中原农耕文明为基石的古代封建文化的浸淫,在以汉民族生存经验为历史书写基线的中国文学叙事中,匈奴民族以及北方游牧民族历史都以“异质化”的历史碎片和“陌生化”的文明影像而被“另类书写”。

匈奴人真只是一个嗜血好战的民族?

匈奴民族真是只是汉民族“梦魇”?那些在汉民族文化书写中投降匈奴的汉人,真的只是贪生怕死的“贰臣”?随着匈奴文明历史考古的不断发现,对于匈奴这个曾经与汉民族厮打伴行游牧民族,今天相当多的人们又能了解多少……

《浚稽山》采用的人物肖像聚焦式写法,将十四个人物独立篇章,分别刻画其立场、心理以及情节逻辑。以最客观的视角来还原历史的细节。我认为任何的戏说都是对历史的亵渎与冒犯,《浚稽山》是真实的历史故事去阅读。小说中涉及的人物和重大事件,几乎都是以史书典籍的史实记录为依据的。

《浚稽山》试图以最大的努力做到客观、平等和公正,不能用高度发达的中原文明的傲慢姿态来讲述这些悲壮而动人的历史故事。这是其一;其二,必须尊崇、延续《史记》所倡导的“华夷共祖”的史学成果,并将其弘扬广大;其三,弘扬民族认同、文化认同的历史价值观,这是《浚稽山》必须旗帜鲜明继承发扬的核心价值观;其四,客观地展示草原民族的风俗与文化;其五,不受历史上儒家知识分子狭隘的价值观误导,而是尽可能客观、理性地去描述、刻画、塑造故事中的历史人物:苏武、李陵、刘彻、且鞮侯、於靬王、拓跋和昭云等。尽可能让他们形象丰满、有血有肉,而不是一群生硬的制式的文学人物符号。

因为,今天的北方汉人实际是胡地游牧民和中原农耕民的融合混血。民族融合、昌盛;国家一统、富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我们毕生努力的理想。

王波:说说你在《浚稽山》中人物故事表现出的文学艺术性,具体说在汉匈争战这段历史长河中浮沉的历史人物,你是怎样做了“去圣化”“去魅化”的文学观照,将其还原为符合“历史真实和生活真实”的。通俗地讲,就是还原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感,可亲可敬可爱或可憎可恶可耻的“人”?

杭盖:《浚稽山》一书中这样的故事很多。比如,匈奴大单于且鞮侯之于大汉帝国的对抗与侵凌,与李陵的个人恩仇等曲折丰富的政治与人性考量,就极大地丰富性地传达了汉匈民族争战的残酷,人性的诡谲与个人命运与国家种族命运的血肉联系。再比如《浚稽山》中对李陵之所以投降匈奴的政治的军事的以及个人家族“宿命”的细致描写,恰当地展示了生命个体面对变幻莫测的政治和军事时局的抗争、无奈、屈辱、隐忍、不甘、顺从与决绝的心路历程,为李陵这个背负着千载骂名的大汉民族的“罪徒”,洞开了一个倾诉衷曲的哀婉而又壮丽的“文学现场”。特别《浚稽山》中对挛鞮拓跋(李陵之胡妻)、挛鞮昭云(苏武之胡妻)这两位“名不见经史”的匈奴女子超越种族隔阂与民族偏见的胆识与超越种族与文化阻隔的“人性之爱”的描写,不但让读者能以深切的“理解之同情”理解李陵与苏武在匈奴的世俗人生,而且也让李陵与苏武这两个在以汉民族生存经验为历史书写基线的中国文学叙事中截然不同的文学形象,具有了鲜活的文学生命,生动的文学镜象。

在这里要特别指出的是,我无有意“美化”曾经让无数汉匈兵民生灵涂炭的汉匈争战,它只是真实而客观地叙写了汉匈民族为了争夺生存资源的无关正义与非正义的时战时和的历史现实,并以之为背景,展现了在巨大而逼仄的种族以及个体生存空间的威迫与美好人性对爱与美;还有和平宁静理想生活追求的矛盾,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个体生命的心灵痛苦与抚慰。也正如此,我作为一个写作者,笔下呈现的人物,都是圆形的,丰满的,可怕可畏而又可亲可敬。比如,匈奴大单于的幼弟於靬王,即是这样由历史的必然和个人命运的偶然混合而成的“这一个”。他“敬畏苍天,仰慕英雄,不欺凌柔弱……品格高贵,淳朴而勇敢,待人真挚、坦荡、宽厚而善良”。但是,他毕竟是匈奴单于的幼弟,是决定匈奴生死存亡的草原之王,所以,他也不可避免地,或者说是“历史赋予地”具有了草原之王所具有的威严,权谋与冷血。与此相似的是,写作者对汉武帝的文学形象的处理,亦是突破了文治武功卓尔超群的由前人和今人“预先设定的种种表象和轮廓”,让这个“千古一帝”也露出华丽的皮袍下面的“小”来。

诸如此类的对卷入到汉匈争战历史漩涡中的历史人物的“人化”处理。

王波:我注意到了《浚稽山》中的苏武回到长安后,在家独居,和朝廷大臣间的来往似乎不多,你能讲一讲其中的缘由吗?

杭盖:是这样的。这与当时朝廷的时局有着密切的关系,那个时间段刚好是霍光专权的关键时期,这位权臣并不热心匈奴事务,特别是辅政大臣金日磾的辞世,是霍光的权力失去了有效的制衡,造成霍光专权的局面,导致汉武帝时期的国策与部署得不到延续。

更具悲剧色彩的是上官桀父子被杀,失去了大汉对匈奴进行军事打击的最佳时机。

在汉武帝后期,儒学上升为官学,一家独大,在中国历史上出现儒家的文化霸权行径,对后世的负面影响极大。这也是匈奴时期大量优美的诗歌没有流传下来的根本原因所在。

苏武长子苏元在霍光乱政其间,因策划“上官桀谋反”事变被杀,这一重大而惨烈的悲剧性事件的出现,造成了携带大量匈奴军事机密的苏武只能选择沉默。

汉武帝的去世,使中原失去了一个最杰出的政治家,霍光虽然在历史上的名声很好,但这不能掩盖他短视的政客角色。他仅仅是一名权臣政客,而非政治家。他和当时的大汉王朝文武百官都没有看到——匈奴实际是挡在大汉与北地还处于野蛮发展阶段的原始土著民族之间的一道长城,当匈奴这道长城崩塌之后,五胡乱华的历史悲剧将必然会出现。

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悲剧性历史事件的不断在现的根源,我的友人曾说:历史很少有偶然。

苏武在北海牧羊的十九年,肯定对文明发展还处在原始蛮荒状态的丁零部落非常熟悉。丁零就是后来的十八姓高车,这是五花乱华的主要族群,还有东胡演化而来的鲜卑以及匈奴的残部。

王波:你在创作长篇小说《浚稽山》中,对人物刻画和人性描写上,有哪些新的想法?

杭盖:在《浚稽山》中,对於靬王、拓跋以及吾庐是有些偏爱的,所以用的笔墨较多。但主要人物还应该是苏武和李陵,看起来似乎对李陵描写更多一些,重点刻画了李陵背叛大汉的心理转变和历史背景,包括这个悲剧性家族的命运。

陇西李氏家族的悲剧实际上是从大秦帝国时期就开始埋下悲剧的种子,在大秦王朝时期,始皇帝嬴政的爱将李信轻率伐楚的莽撞性举动,隐藏着李广、李敢以及李陵的一系列悲剧性事件出现的家族渊源,究其根源是李氏家族的悲剧性性格造成的。在当时,作战失利后的假投降现象比较多,比如:李广、赵破奴等等,李陵也有这种侥幸心理,但历史的误会出现了。匈奴人刻意制造的李绪、李陵帮匈奴训练士卒的事件,并不是各自孤立的,而是一种针对大汉王朝的军事情报欺骗。结果步入晚年的汉武帝着了匈奴人的道儿,斩杀了李陵家族数百人之多,让心存侥幸的李陵彻底断了回归中原的念头。

《浚稽山》的结构技巧似乎有一种欧美风格,有一点淡淡的福克纳式的意识流味道,但骨子里是中国式的。采用了一种类似于传统中国水墨画的那种意境:画一座山峰,再刻一条石台阶的小路,展现白云生出有人家的意境。还有实写李陵,虚写苏武的结构与叙述方式。那为何要采用这样的叙述结构?这是因为《浚稽山》与《北海雪》是姊妹篇,两部长篇一阴一阳,主体表达苏武的是另一部长篇小说《北海雪》,在这部作品中对苏武是实写的。而到了它的妹妹篇《浚稽山》中,苏武的描写就采用虚写的方式,重点在渲染苏武牧羊的大背景。因而,体现在人物的描写上,苏武的出场多数是沉默式的,而让他身旁的配角多出现,多表现。比如:李陵、於靬王、拓跋、昭云、且鞮侯和常惠等等。

王波:哦,我感觉你受了《大秦帝国》的影响,能说一说其中的缘由吗?

杭盖:你确实有一双慧眼。我认真研究了孙皓晖先生的《大秦帝国》,也仔细审读、研习了他的几部理论著作《中国原生文明正源新论》《原生文明启示录》等,还研习了王琪玖教授的《大秦帝国的崛起》。毕竟《大秦帝国》是近几十年来在中国出现的一部伟大作品,也是国内唯一能和《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相媲美的文学巨制。

在学术界,虽然对《大秦帝国》还存在某种非议,但《大秦帝国》所表现的国家认同、法制思想是不容质疑的,特别是今天之中国要想走向现代文明社会,依法治国就是我们这个民族必须要走的一段艰难之路。

事实上,对我的写作影响的作家有很多。说句不怕犯禁的话,屈原、李白、苏轼大家都喜欢,可我除了读这些人的诗歌之外,还喜欢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以及曹操、杨广的诗歌,特别是杨广的边塞诗,意境高迈、深远、宏阔,是被传统儒家知识分子可以雪藏的伟大诗人。在小说以及散文方面,最喜欢的仍然是鲁迅、柳青、汪曾祺、孙皓晖、陈忠实、红柯、刘亮程和方英文等人;国外的读得最多还是契科夫、托尔斯泰、肖洛霍夫、艾克玛托夫、福克纳、海明威、欧亨利等人的作品。相对而言,喜欢苏俄文学的成分更多一些。最近,一直在读著名评价家李建军的《重估俄苏文学》,更加重了这种偏爱。特别是俄罗斯作家集体呈现的那种苦难意识。

李建军博士说得好:不敢直面自己的历史,是一种民族的性格缺陷。中国传统文化缺乏成熟的忏悔伦理和自觉的忏悔习惯。不给人留退路是一种人格极端和缺陷,容易将民族习惯引向扭曲、卑怯、脆弱和自恋。缺乏平等的等级意识是一种心理缺陷。

王波: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创作计划,请问你最近还有那些创作?

杭盖:哦,眼下已经把先前创作的《金色的乌拉尔》《上甘岭日记》送到出版社,正在完成《北海雪》的半成品的遗漏补充;另一个长篇历史小说《伏尔加河》也开始进入创作程序,力争明年上半年完成初稿。

王波:听说《浚稽山》荣获杜鹏程文学奖,我在这里先祝贺你。希望你的《北海雪》早日完稿,一睹为快。最后还有一个小问题,在《浚稽山》中出现的一种古老乐器楚吾尔,和胡笳有关系吗?

杭盖:哦,胡笳就是楚吾尔。这是最早流传在匈奴的一种古老乐器,距今约7000多年的历史。是用阿尔泰地区以及扎布汗河流域生长的一种叫扎拉特草的草杆制作的,而在其他游牧地区,由于没有这种扎拉特草,就用木杆制作,称作冒顿潮尔。仅从名字上就可以得知:这是匈奴族群遗留下来的乐器。事实上,这种乐器早在匈奴之前已经在扎布汗河以及唐努乌梁海地区出现了。

在中原,将这种乐器称作胡笳,胡笳的音色古朴、苍凉、悠远。蔡文姬流传于世的《胡笳十八拍》中所指的就是胡笳就是这种乐器。愿我的《浚稽山》如胡笳如随着温暖的春风吹绿塞外大漠、使那里芳草碧碧、牛羊成群、人们幸福吉祥…….

王波第一稿于2019年5月19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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