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六首）

致

学会不期待。习惯

下雨打伞，不下雨

大太阳也打伞

习惯沉默。

若有花开，你才会看到

我眼眸里，有花开的影子。

那也只是我替人间

短暂照看过的欢喜

习惯你所有的不快乐，和我的。

亲爱的，学会习惯慢——

看月亮，一点一点变圆。

昨天你跟我说

又掉了一颗牙——

这个过程的慢，已过

三十年

别

任何一条路

都一定送走过很多人。

而村庄，仿佛绳子上拧出的疙瘩

那些没有被路送走的人

困在解不开的疙瘩里

等一辆必定经过的外省客车

那是一个快要塞满的粗布口袋

嘈杂的方言，不同的叶子

挤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

不同的声响……

亲爱的，车太快

我来不及挥手，空荡荡的

只剩下一条路

像一条遽然拉过头的拉链

牵挂

秧苗长势很好

花生地锄了第二遍

当月光和蛙鸣

把你所牵挂的这一切

和盘托出

我把手上的泥屑

往青草身上，擦了又擦

古老、陈旧，这些事物

依然生长出新鲜的自己

就像我们以前说出的，和现在

羞于说出的

失眠

超薄，轻的那种

风儿会牵着它四处流浪

我目睹过细小的毛虫

侧着身子，轻易隐身于

小于它的缝隙

一定有另外的形体

沉重、粗砺，且无法

收回

现在

花开之前，有三秒

一秒是过去

一秒是现在

令人夺目惊奇的

都是最后一秒

其实花开

只在那一秒的时间

而现在，现在

时光黯淡、漫长

春日笔记：旧物

天空有绸缎的质地

油菜花开到几乎没有任何隐私

我是一个狭隘的人

在春天独自收敛了词语的芬芳

时光仁慈，你永远都会

一次次经历所喜欢的那一个季节

仿佛打开的波浪

不断地弥补所有的创愈

春天啊，原来我所有的欢喜

并不是那些开放的本身

我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件旧物

自始至终，漂于爱恨的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