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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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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集《漂浮的碎片》序

碎片,一种群岛诗学

——读童启松的散文诗作品

刘川

 

 

诗人童启松将其最新一部散文诗集名之为《漂浮的碎片》,当然,这不简单就是对他一系列看起来碎片化的诗章的形式或多元主题表达的一种概括。恰恰相反,我倒认为这里面蕴含着一种特殊的写作观念或者审美取向。

有个比喻是这样的:诗,是大陆;散文,是海洋;散文诗,由此,也就成为了岛屿——它从大陆架上看,暗接于大陆板块;从海洋领域看,居于海平面之上。散文诗,一种“岛屿诗学”,有诗的勾连,也有散文的从属,这种碎片化的文本交叉美学当然是一个课题,作为边界诗学、跨文体诗学,都可以展开研究。童启松的“漂浮的碎片”、群岛诗学,其实正是  散文诗的诗学特征。

如果就童启松具体散文诗文本来解读,我希望可以从如下几个碎片阅读感受入手:

第一片:古典情结。

这与童启松写作传统诗词有关。他的写作不拘一格,兴趣广泛、胃口巨大,现代诗、旧体诗、散文诗、诗论等等,涵盖诗的全域。那必然形成内部的语言杂糅和语义互鉴。分析他的散文诗,长于古典语汇和古典意象,而他书写的题材,是现代事物。现实的声音,在古典形式中产生回声,古典语境便成了现实的虚拟器、变形器——也就是说,古典主义的表达会把现实变成一种总体唯美的、书斋的调性,在某种程度上“架空”现实,变成用过去式的腔调表达。如何突破这种“变形”产生的“失真”,这就成为童启松的一个难题。好在,童启松找到了破解之道,比如,虽然用古典语汇和古典意象,表达的内容是现代生活,以题材之新艳与语言之古朴形成审美反差;比如,虽然用古典意象,却以深刻思想呈现,这样修辞作为“毛”依附于思想之“皮”,而非相反,修辞作为“毛”,依附于古人意境之“皮”,换掉了“皮”,古典意象就变成了一种表达手段而非表达目的。写作乃自由创造,手段理应无穷,拿古典路数来古为今用,与拿洋人手法洋为中用,都是创新之本义。

不妨读一首《遐思》:“思念是,一分心酸,二分忧愁,三分呓语,四分踟蹰,五分无奈。//相思是,前天的孽缘,昨天的泪水,今天的苦涩,明天的骄阳,后天的畅想。//无语是相思的痛,无眠是相思的忧,无常是相思的颠簸,无心是相思的解药。”无语、无眠、无常、无心,作为恋爱的几重状态,让我们久久咀嚼,与古人简单的“强说愁”意境不一样了,这里面有现代之思。

第二片:现代哲思。

童启松身上具有某种鲜明的“异端”气质——与当下诗坛的主流美学倾向(沉迷于精致的辞藻、日常的物象、浅度的感官抒情、有闲阶层的美学消费,等等)不同,他的宇宙观不同,他看事物经常跳离具体形而下的小日常,而进入一种空阔浩渺的宇宙背景、未来背景,他在那里,获得了一种复杂的思想角度,这样的作品读起来或许不那么具有“诗意”(消费美学意义上的),却具有“思”(“思”)(对人的精神建设意义上的)。当然,诗的具体定义者往往是昨天的传统,大家对既定的、稳定的体系的认同,会大于对一种极端个体的、未来的、未成型的“诗”。读者对不同的“诗”,总是持怀疑与警惕。怀疑与警惕,使探索系数更高,使诗歌进程更迂回。童启松并没有因此选择“众乐乐”,而是坚持“独乐乐”——他以一种个体性极强的写作态度关照现实,看他的《天问》:“谁站在引力波上,弹起天籁之音;谁拿起剪刀,要把基因编辑;谁牵来全息,把自己投向思念的地方,量子纠缠的宇空,还有一个你在哪里;多维度时空,还是多宇宙思念,也许还有一个,同样的世界,一个同样的你。//虫洞穿越还是,时空飞梭,回不去的思念,还是留给未来更安心,超人后超人,你想多超人,请把你的基因编辑,飞上天你不用飞梭,入来世你不用轮回,要延续生命就克隆,再植入你的灵魂,芯片替代了神经元,蔓延在每一个角落,超超算暗暗控制着,老天也很无语。//资本流淌着卷过,见不到血腥的商战,女神成了勇士的化身,柔指轻轻一抹,阳光悬浮在西天,只是谁也说不清,还有几个情感,延绵了万年。”

他的语言、他的表达、他的忧患意识、他前瞻式的思考,都使他显得不同。这种不同不是形式上的标新立异,而是思想上的走出边界。如果说他是科学诗人,会不会成为像“农民诗人”“军旅诗人”一样扁平的题材标签?于是,我放弃了对他“科学诗人”这一肤浅标签的指称。诗人,就是他自己的具体文本、他的精神的躯体,而不是相反——因为某些文本的外在特点使他成为这一类诗人。

第三片:以论入诗。

我曾说过,散文诗,是诗与散文的某种文体上的语言“结盟”与技术“联姻”与思想“妥协”——诗不能展开表达的、散文不能凝练提纯的,都可以通过散文诗处理。一个互相有利的“交易市集”,就此形成。此刻看,我的这种认知,片面而简陋,犯了仅从形式上看问题的错误。事实上,散文诗,也在援批评(论)入诗。

童启松的《诗情呓语》等篇章,既有完整社会学、文学理论的框架,也有充沛、鲜活的诗意,也就是说,散文诗,也可以是“批评诗”“理论诗”,在强化理论逻辑的同时,挖掘深度诗意,使诗意具有一种形而上的高度或者系统的、思辨的韵味。我不会将之列入“哲理诗”,而是固执地认为它弥补了当代散文诗的某种缺欠——把诗的疆域划分窄了——散文诗应该大于散文、大于诗,不应该小于散文、小于诗,也不应该等于散文+诗,援批评(论)入诗,可以继续延伸写作手法与内涵广度,寻找更加智性的、多维的、大角度的社会学表达。童启松在跋中解释这本诗集是以诗意流露的一些感悟和随笔,“希望没有偏离散文、散文诗太远。”他在谦虚地规避边界带来的“麻烦”,其实不必。我认为,万事万物,皆可入散文诗。散文诗有待破除思维定式、进行敞开,它的文本有待不断发明和定义。

第四片、第五片,或者第六第七片,也可以梳理出来,但我还是放弃继续饶舌。诗,在当代,工业化、后工业化时代,古典主义之潮渐渐退去,“道统”和集体意识形态为主的古典美学,过渡成因个人主体性的建立而形成的现代美学,诗歌的写作具有了建设完整的个体的“我”的意义。不断朝向未来的、去处异化的、建设新的心灵家园的诗,应该被我们呼唤,被我们创造。

在大陆与海洋之间,在昨天与明天之间,群岛,即桥也。散文诗的诗学,应该引起重视。童启松的写作,正在给我们带来启发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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