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轮胎

一

他乌黑的尸体被藏在轮胎里

从南方一座隐秘的工厂出发

碾过被污染而变黑的小河

再越过茂密的榕树林

到达岭南最近的一座小镇时

稻谷已经收割

他第一个愿望在梦里被抛弃了

最初，他挎着蛇皮袋渡过长江

在摆渡船的汽笛声使他陶醉于理想的广袤时

一只乌鸦潜入他的世界

他们之间随后进行过一场精彩绝伦的对话

但主体思想，意在告诫他

过分的勤劳是一种贪婪

他最终陷入欲望的泥潭

在乌鸦又一次潜入他的世界时

他向它吐露了心声

那是一个碎雨霏霏的傍晚

整座工厂里寂静无声

就连站在门口的保安

也因无法忍受烦闷而躲藏起来

他锁上铁门，使这个傍晚

变成一个无法解答的秘密

破旧的轮胎是唯一知道那晚发生的一切

但它的任务是送他回到亲人的身边

这一路困难重重

他乌黑的尸体每天都在增加重量

迟早有一天它会承担不起

沮丧的停下脚步

卧倒在小河边哭泣——

二

它想到那间已经废弃许久的车间

生锈的吊车像一块伟岸的墓碑

让它的世界变得渺少

让眼前的世界变得壮丽与诡异

正是在这里

它成为一个幸运儿

被选中装上开往远方的货车

随后安装在一辆巨型的拖拉机上

它的主人是一位精明的商人

他总是愁眉苦脸的坐在河边

望着河水倾吐心声

但没有人听懂他的语言

人们只能从河面泛起的涟漪中

猜测他此刻的心情

这段经历是短暂的

不久后，商人因忧郁

死在了厨房的桌下

当人们找到他时

厨房的墙壁上已经长满青苔

受他压迫的工人分食了他所有的财产

一位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拆解了拖拉机

将所有的轮胎卖给了废品回收站

这里的老板出于同情

将它摆放在回收站的门口

成为他日后得力的助手

它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

成为这一地区最耀眼的标志

三

有些人将它当成了一个演员

这样认为的人都称赞它的演技

但实际上那全是它遭受的苦难

以一种高尚的姿态展现出来

但岁月在它身上积攒的忧愤太过深厚

在褪去风采之时

它所有遭受过的苦难也一并带走了

它被遗弃

丢在回收站暗无天日的仓库里

它沮丧的认为这一生都将如此度过

因此被困在回忆的陷阱里

一些熟悉它的人仍在怀念它过去的风采

他们潜入仓库

将它从悲伤中解救出来

随后，它再次被装上货车

在度过长达两年的旅行

来到南方一条隐蔽的狭长海湾

在这里等待被浪花从远方带回的尸体——

冰冷的月光使它清醒过来

他被迫再次重拾这个没有完成的任务

裹挟着这具乌黑的尸体

回到他亲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