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样子

一

穿透天井，在圆形的石磴上

留下一块耀眼的图案

像某年夏天在山上采集杨梅的往事

但绘制它的是一些劣质的颜料

就连承载它的纸张

也早已发黄而有所残缺

顽强的阳光并不在意这些

它像一位慈祥的老者

对任何人都怀着宽厚的仁爱之心

在因天井的狭窄感到烦闷而怅然时

它带着少年般的热情

让四周的阴暗藏匿

然后相互宣泄心中压抑以久的苦闷

以及难以言表的委屈

这些心事源于屋后山体的崩溃

四周的乡民在它倾倒的地方

用人类的文明建造黑暗

他们将光明挡在高不可攀的院墙外

只留一些逼仄的白牖让阳光施展它们的怜悯

它们晃动的身影像镌刻在石壁上的古画

只有借助天井中央的涟漪

才能一窥究竟

那些被自然扭曲的色彩

丑陋，又充满幻想

二

在光降临的地方

万物都有了它们的名字

黄色、红色、蓝色……

它们如一张巨网

任何可见之物都被它们掌控

在光之下，它们是一群温顺的孩子

也有例外！

混合而成的绿色是光的私生子

它拥有所有颜色的特点

却又不同于其他颜色

它并不存在于这个大家庭里

它在巨网之外的世界游荡

像一位纨绔子弟

无所忌惮的倾泄自己的时光

在它们的面容凋零的时候

它依旧青春年少

于是万物倾慕它永恒的美貌

像热恋中的姑娘

在梦里也会想要变成它的样子

这引起其它颜色的忌妒

于是寒日降临，沙尘无情的泛滥

它们誓要将它逼入绝境

但光的偏爱击碎了它们的野心

没有一片绿色不盈满它宠溺的爱

以及广博的心胸

三

我停止了幻想

在旧书架被太阳弄得害羞

而不知所措时离开房间

知趣的让它们独享这里的宁静

我知道热烈的阳光

会替它清理每一条缝隙里夹杂的灰尘

它早已浸染了知识高尚的智慧

但孤独的岁月使它变得冷漠

像一个担惊受怕的乞丐

它并非自愿藏匿起来

那些高尚的知识见不得它肮脏的身体

以及丑陋的样貌

于是在这座简陋的书架被安置好的那天起

它就已经处于被歧视、被压迫

以及被支配的境地

光挽救了它令人同情的处境

它热烈的爱使它终于得以释放自己的智慧

那里没有庄严的冷漠

只有淡淡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