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船

一

我有一支笔

画不完的风景

没有观众

只有我的孩子

去往哪里？

穿过屋后的大草坪

没有园艺工人

树木自由的生长

我也能不必被人发现

而躲在草丛里

像一只潜伏的狗

被人钳去大牙

疼痛使我难受

坐在柳树下哭泣

和思念我的背包

有一段时间

那个住在隔壁的傻子

总会出现在皎洁的月光下

坐在河边，他自言自语的说：

河里有鱼，有很多鱼

像一串串钱币，是来自我对母亲的思念

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呀

我还是从树下离开

在没有学会吃大便之时

我不会啃任何一根

从路边捡到的骨头

你知道那上面刻有一连串的原始字母

也有可能是甲骨文

或者某种已经消亡的象形文字

它们传达着同一个信息：

被钳去的门牙

何时才能重生

二

我不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

才绕过屋后的小河

它离草坪太近

我撑起鱼杆，然后

告诉那个傻子

我也时常想念我的母亲

然而他却笑了

像六月里的合欢树

哦，为什么是一棵合欢树

而不是山毛榉，或者

香橙子树？

记得我曾从公园里路过的时候

见到一对情侣坐在它的身下

他们要求我为他们画一幅画

那时我有过一支画笔

但画纸的质量太差

就算手艺再好

那幅画也不能保存得更久

我感到遗憾

退还了他们付给我的酬劳

随后像一只肉犬

躲避被屠宰的命运

三

河道太窄了

在这里我只见过一次船

那船与河道的宽度不成比例

使它显得雄伟

它是何时来的

又是何时离开的

官方没有记录

小说家更不敢提笔

他们总喜欢玩一些隐晦的文字游戏

我的记忆还算深熟

某天的深夜

我听见有人挥动板斧的声音

从船舱里发出

我感到恐惧

但河水太浅

不会有人淹死

四

我又看见了那棵合欢树

是我一位朋友的名字

我答应要去找她

可我的计划使我痛苦

我在火车上看见她失望的眼神

然后有人在哭泣

是对面的一位母亲

她为丈夫的不幸而哭

我想送她一幅画

是去年冬天画的一只白鹭

和一头山羊

我害怕她会癫狂大笑

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小丑

看样子这次我得穿好衣服

然后像一头大象那样穿过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不了

我粗糙的脊梁

五

我有一支笔

画不完的风景

可我画了别人

我的孩子也要离开

冰冷的月光照亮他的脸庞

像一丛高傲的狼尾草

长在山头、长在河港、长在

坚实的海堤上

我感到一些疲惫

朋友们都已经走远

可不管走到哪里

我们都是朋友

老板们使沙滩换了模样

造更大的轮船

接着再从小河里出发

不成比例的参照物

使小河变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