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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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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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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母亲

2018年12月3日,我正在南郊与杨老师学山水,老家二哥打来电话,说老母亲不行了,可能就在这两天。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一阵阵冷冷愫愫。几天前我刚回的家,母亲不是还好好地晒太阳呢,这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真是人过七十活天天啊!一时间,我的泪水禁不住地哗哗向下流。

我急急坐上地铁,倒车416回田王,刚下车步行至航天医院,二哥又打来电话,声音低沉,“妈老了,你快往回赶!”我的脚步一阵阵沉重,鼻子发酸,眼泪溢满了眼眶。看来,慈祥、善良的母亲真地走了。

我急急收拾好行囊,给单位请了假,从香王坐上了直达许庙的高速公交车。车行至白鹿原,我望了望窗外东方老家方向的天空:一片片红霞冲天,十几只黑色的鸟儿在漫天飞舞。我相信,那些鸟儿一定在引领我的母亲的魂灵在霞光里斜飞;我更相信,这是一种信号,在欢迎远道而回的母亲的儿子快快地归来。

回到村子西边路口,二哥早早就站在大场边等我。我们一起焚烧了纸人纸马,希望母亲平静而幸福地去另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痛苦的世界。

每次回家,当我跨进家门,远远地就会听见母亲低沉的声音:“我家三娃子回来了,回来看老娘了,俺娃放心,不要操你妈的心,将人家公家的事情干好!”而此时的我,再也听不到老母亲的声音了。我静静地来到母亲的身边,母亲啊,儿子回来迟了,您还能再叫一声您的三娃子吗!?

我一遍遍地给母亲上着香,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响头,一遍又一遍地理着她老人家鬓角飘动的白发,一次又一次地端详着母亲的遗容:眼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嘴巴微微翘起,白净的面庞上,爬满了岁月的艰辛和沧桑。良久,我痛楚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直觉告诉我,我相信母亲离去的时候,他老人家一定很平静很快乐。她知道,死亡在某种情况下,并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生命的解脱和再生。人的一生赤条条而来,又赤条条而去,快快乐乐,养儿育女,本本分分,又有什么可以痛苦的呢!

我是一个不会哭泣的人,更不会在丧亲时破开嗓门嚎啕大哭,我只会静静地沉默,眼角挂着数滴泪花,像块冰冷的大石头,而内心深处,确是波涛汹涌、岩浆呼呼喷薄。第二天晚上,由于天气太冷,只能将母亲的遗像移到温暖的大棚里进行祭奠仪式。乐人的一段《慈母情》声泪俱下,感天动地,一时间,老娘的点点滴滴、音容笑貌都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老娘的遗像,从姐姐的双手一个一个传给了哥哥,后又传给了我,我又传给了妹妹。那一刻,我的眼泪又一次如决堤之水一样哗哗地向下流。口袋里的几十张餐巾纸都一一回到我的手心里,全被泉涌般的泪水打湿浸透。我相信那个傍晚,这是我这一生流泪最多的一次。

下午进行入殓仪式,母亲被村里最好的入殓师缓缓放进了十年前父亲亲手为她定制的松木棺材里。麻纸、棉包围身,棉被、老衣将个棺材里塞得紧紧满满。姐妹们哭得死去活来,我眼泪婆娑,泪花里,我又一次看见了母亲平静而微笑的脸颊。几根长长的铁钉沉沉地钉在了棺木板上,也沉沉地钉在了我的心坎坎上。我的眼泪又一次唰唰地向下流,我再也看不见面儿的老娘亲啊!

晚上为母亲守灵,我先让哥哥、姐姐、妹妹去睡觉,以便在后半夜的时候接替我。我一把把地为母亲上着香,一次次地为母亲嗑着响头。我恨自己,因了工作和孩子的学习,无法长期陪伴在母亲的身边行孝;更恨自己,在母亲最后的分分秒秒里,没有见上母亲最后一面,听到母亲最后的一声话语。夜深人静,三峰山上吹来的邪风一阵阵斜拉着红烛的蓝色焰儿。我一阵阵紧缩着棉衣的领子,静静地坐在火炉旁呆呆地望着那蓝色的焰儿。母亲啊,此时的你,正静静地平躺在冰冷的棺木里,你是否在埋怨你的儿子,你的不孝的儿子,他正静静地守在你的灵柩前,沉思静想,沉思着您的大海一样的恩情,静想着您山川一样的教诲。

母亲啊,三年前老父亲的离世,儿子已失去了一座精神高塔。而今,您又悄悄地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儿子没有一丁点的心理准备啊,儿子心中的又一座高塔就这样轰然垮塌了吗。母亲啊,儿子能有几座这样的高塔啊!

母亲啊,在这万籁俱寂寒风刺骨的夜晚,就像过去一样,咱娘俩再拉拉知心话。磕一个响头,多谢娘生儿在咱这穷苦之家;磕两个响头,多谢娘吃糠咽菜将儿养育大;磕三个响头,多谢娘多次牵着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将儿春夏秋冬常牵挂。

九岁那年逃学,让您满川道里寻找,喊哑了嗓子,跑烂了脚上的一双鞋和袜。娘说,“瓜子娃,那河道里狼虫出没,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要娘可怎么活!?”

高中三年,家里不够吃,每次回家,你都将最好的白面倒进儿子的面袋子里,将散发着麦香的白馍馍塞满儿子的背包。儿子知道,自己在学校吃了白的,而全家其他人就只有吃黑的喝粗的。我不愿意,娘啊,您一句话,一直在儿子的心灵深处住下,“俺娃学习哩,费脑子,正长身子骨,没营养怎行啊!”

那次与邻家孩子打架,偷了人家树上的大银杏,您第一次打了我。娘啊,我看见您高高举起的柴火棍,却轻轻地落下。儿子知道,您舍不得打,因为,那些食不果腹的岁月,孩子们肚子里本就没有啥,饥肠辘辘,谁望见好吃的心不动眼不花。

那次去村子东边的鱼池滑冰,一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全身的棉衣湿透,回家后,父亲挥拳怒斥,又是您,又是抱来又是擦,让儿子赶快到火炉边换衣取暖,将儿子身上的寒气一股脑儿全部拿下。

再后来啊,为了供儿子上大学,您纺绳子缠门帘,将指头上的老茧子一次次磨破。每次村头迎儿送儿,老眼里尽是说不完的叮咛流不尽的泪花。

再再后来啊,几次病床前,您一次次地对儿说话:“三娃子,您娘没啥,地里还有好多好多的庄稼,田间野草疯长,槽里的猪儿要喂,舍中的鸡鸭要上架。你妈一点小病没啥,你妈是活菩萨,怎么的也得活它个八十八,我还要看我的孙子上大学,还要把孙子的媳妇小手拉!”

老娘啊,可此时,您正躺在冰冷的棺木里,这以后啊,还有谁,与儿子拉拉这暖暖的知心话;还有谁,在儿子的耳边千万次地叮咛一遍遍地牵挂?

老娘啊,一年前,儿为您写了一篇散文,题目叫《白发老母》,发表在一个很大的微信平台里,儿子第一次,让更多更多的人认识了您老人家。后来,这篇文章还在几家纸质刊物上刊发,那是儿子敬献给老娘的万千牵挂、无尽思念和大海一样的感激之情啊!

母亲啊,儿子心中有四座精神高塔,三年前,第一座高塔随着老父亲的离世已经不在了。现在,第二座高塔也在您的儿女的哭声中轰然倒下。还有两座高塔,儿子现在告诉老娘,那就是神圣的文学和美妙的绘画。儿子发誓,一定在有生之年,写出几部有点重量的本子来,画出几幅有点样子的山水来,干出一番属于自己更属于老娘、老爸的事儿来。谁让我是您的儿子哩,谁让我的身上流淌着您那么多的聪慧和胆识哩!

一句话,不能为老娘抹黑。

原老娘在地下安息!!!

您的不孝儿子,在遥远的地方,在这暖暖的鸡年小年里,再给老娘磕三个响头,祝老娘在另一个世界,与老爸一起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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