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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惠山(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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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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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即景

秋日即景

京郊有一片坡地,这里有高大的槐柳、白桦和繁茂的草地,经过人工修葺,种了些低矮的灌木,有了些公园的模样,虽不是旅游景区,却也成了周边居民踏青休闲的好去处。清晨,常聚集些闻鸡起舞的健身者,提笼遛鸟的闲心人。白天特别是下午,树荫下,时见几位老人,或盘棋相弈,或弦起歌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们,推着婴儿车,享受着林间洒进的斑斓阳光,与孙同乐。往上有一高台,后面昏暗静谧,傍晚一过,成对的男女青年便勾肩搭背流连于此,日久竟踏出了一条“情侣小路”。

一夜秋雨过后,陡然添了几丝凉意,不见了昨日的艳阳,天气有些阴沉。坡地的草地上,撒落着不少树叶,黄的、褐的,有的被雨水沤着,发出一股独特的腐香。来这里的人寥寥,冷清了不少。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红的好像……",久违的歌曲从远处飘来,随着这歌声,一辆轮椅车缓缓近前,轮椅前的台板上,放着一个半导体收音机,红壳子黑罩网,是当下流行的新款式,可插卡可充电可循环播放,歌曲就是从那里传出的。周边的肃清,更显得歌声空灵、凄婉。

推车的是位老者,没有八十也差不多,上了年岁的老人,单从面相上看,是很难猜出准确年龄的。岁月流年在老者的脸上、颈部刻下了道道皱褶,清瘦的面颊衬得两只眼格外的突出,目光缺少了往日的犀利,配上微微上翘的嘴角和满头的白发,确有几分儒雅和慈祥。较为明显的驼背改变了原本修长的身板,挑起的灰白相间的运动服,有些肥大,脚下是一双旧的旅游鞋,迈出的步子有些勉强,但还算踏实。

轮椅上仰坐着的是位老妇人,深褐色的中式旗袍,围着鹅黄色的毛线披肩,右胸前别着一条白色手绢,很像是若干年代前的贵妇人。左腕佩一藕色手镯,一枚硕大的钻戒,箍在右手无名指上。看不清她头发的颜色,一顶针织帽是湖蓝的,显出俏皮。几块不明显的老年斑分布在她的圆脸上,比起推车人倒是白皙、平滑了许多,看得出她年轻时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现在发福了不少。面部表情不丰富,似是憨笑的娃娃脸的定格,长长的眼睑若张若合,透出的是呆滞的目光,嘴角能看出流涎的印迹。

两位老人慢慢地移动着,没人知道他们就这样已经走了多少路,走了多少年。

深秋的坡地植被依然是绿色的,有些是嫩绿,有些是老绿,有些是墨绿,依然散发着清新,两位老人贪婪地吸吮着这大自然的恩赐。

忽然,老妇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推车老者默契地将脚步停了下来,绕到车前,关了收音机,循着她的目光向坡上望去,发现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冒出一抹嫣红,在绿草的衬托下,格外醒目,仔细看看,原来是一朵开放着的喇叭花。

喇叭花又叫牵牛花,各地常见,虽不及温室花朵那样名贵艳丽,但是它的根在地下扎的很深,拥有着强健的生命力,在百花纷谢的季节,仍然顽强地展示着自己的存在。关于它,民间还流传着许多美丽的传说,“天孙摘下相思泪,长向深秋结此花。”依照自然规律,它也会花谢,也会枯萎,而后进入长长的休眠,静待着春雨的再次唤醒,“但愿残英含美梦,来年花季更风流。”

老妇人稍稍向前倾身,注视着这朵喇叭花,好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脸上出现了细微的搐动,吃力地眨了眨眼,无神的目光开始柔和起来。良久,嚅动的唇间开始发出呜咽的声响。推车老人也在看着花,然后,微闭双眼像是仰天一叹,转过身,嶙峋的手掀起妇人胸前的白手绢,俯下来,哆嗦着擦拭着她已经湿润的眼角、嘴角,再把帽子给正了正。她抬眼凝望了他一会儿,便把眼合上了,安详地陷入了沉思。

轮椅车继续缓缓地向前行去。沿着“情侣小路”再往前是一个土坡,然后就转入了弯道。

轮椅车变小了,只看见推车人佝偻的背影和一头银发,身后留下了一行清晰的鞋印,依旧还算踏实。在土坡高处,车身转了过来,两位老人似乎都在侧身向这里又张望了一下,便隐去了。

喇叭花在秋风中摇曳着。

隐约又传来歌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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