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情感

乡野情感

（散文）

期待春天的绿树萌发，盼望夏天的细雨淅沥，看着秋阳，想着冬雪，独个儿享受春花秋月。

自小在农村长大，在城市包围农村的时候我就变成了城市人。于是，我踌躇满志，在城市里打滚，自以为与乡村再无瓜葛。不想，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益发变得呆滞，在城市呆得越久，心中反而对乡村有了莫名的向往。

向往尽管向往，可一时也真抽不出时间到乡下走走。要不是两年前长了脂肪肝，医生说：“肥胖是城市人的病，接着是脂肪肝、高血压，一个接一个找上门来，你的身体需要锻炼了。”人到中年，才知道身体的重要。于是，在家人的敦促下，运动便提到了议程上来。也是因了这个，我选择了骑行。只要有空，我都会骑车到近郊闲逛，一来可减去身上的赘肉，二来可以饱览田园风光。

我喜到近郊的袂花江边去。

袂花江属琅江水域，一弯江水蜿蜒向西，江堤两岸景色优美，饱含着一份宁静。想不到，郊外闲逛竟给我一份意外惊喜。这是一个寂静的秋日中午，阳光依然灿烂，不过四野无人，田园风光让我一览为乐。我不由得豪情勃发：如此广阔天地，似为我一人所有，让我细细品味、咀嚼，自谓世间至乐，难及于此。人们常以游名胜山水为乐，趋之若鹜。孰不知，古拙的田园风光也有吸引人处，它宛如静处的处子，若有出尘之意。

当我望着江边两岸的田畴和河滩那蒿草丛生的荒芜地，心中陡然兴奋起来。眼前虽然缺少清浅仄细的溪流，却有小桥、流水在阡陌交错的田野上，虽然没有凝翠聚绿的青山，可一望无畴的田野却是富有层次，青的是瓜菜，黄的是稻谷，一望无际，层层叠叠，错落无序。而江面上，河水泛着宁静的光。有鸟不时飞入江心小渚的树丛里，或梳理羽翎，或拍翼欢叫，那叫声舒缓悠扬，使空寂的午间有了些生气。我想，自然之美也不过如此吧。当我面对着这些景色时，我知道整个下午要交给它了。

脚一踮地便停下车来，伫立江边，吹着清劲的风。那风带着田野清新的气息，有种淡淡的稻香。我贪婪地呼吸着大地的那一缕芳醇，犹如淋浴着唐朝风，宋时雨，心中一片清明。这时万籁俱寂，我静静地伫足聆听，在大地上仿佛倾听着天籁之音。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这世界有一种无形的穿透力，它穿透了我的灵魂，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在我的胸间激荡，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瞬间宁静，即便是对奇山秀水也没这一刻宁静。山乡的静美，惟有“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才能说出它的意境之美，这景象实在太别致了，它清秀又不张扬，它古拙又不俗气，宛若山歌水韵中的一组音节，那么自然而然地让人陶醉，又仿如叮咚泉水流过心田，心也想跟着那天籁之声一齐起舞。

我很少有如此澄澈的心境，这一刻我要静静独享这一段美妙的时光。享受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置身于坻荡的田野边缘，我浑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心中曾经有过的执着尽皆流化，在这里可以如此真切地感到自己的单纯。我决定放飞了一次自己，做回了一次简单的我，率真任性，不必再理会别人的脸色，不必再矫饰自己，在半梦半醒间飞行。

我索性放好单车，走下江堤，沿着江堤的斜坡慢慢往下走，在河滩的一片裸露的沙地上，中间有淤泥堆积的一块小地方，居然藤藤蔓蔓的，有一种黄色小花开得热烈而质朴，一坡的灿然。我弯腰摘下一朵黄花，那是极伶仃的一支花，它的枝杆是那样的细小，擎着花骨朵一样的花儿，散发着清香。花萼粉红，蕊却是纯黄的，外形与喇叭花有点相类。用鼻子闻一闻，有一种淡淡的馨香。我端详着它，像端详着一个娇羞气质的少女。真想不到，经历了过不知多少河水的泡浸，牛羊的侵扰，这瘦瘠的河滩竟然生出这样的花朵，实在难以解释它的生命何以如此坚韧。

我彻底留恋了，想看一看太阳落山的景致，于是坐等太阳下山。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我身上，仿佛是替我披上了一件锦衣，异常的斑斓。不知何故，我一直喜欢看日出日落，看彩霞满天。觉得这是一天的良辰美景，当以此为最。

终于，明丽的秋阳逐渐变成了斜阳，红日西斜时，天空顿时霞光万道，溢彩流金，整个天空像粉妆玉琢一般，绛红、暗紫、淡黄、垩白、青灰，这些颜色在空中揉合在一起，使天空云霞相映，瑰丽澄明，别致的苍穹显得异常明快。

这时候，晚风开始吹拂，袂花江舒缓平展，江面上水波轻泛，幻化出点点金光。风吹过，薄雾似纱，人在雾中，有说不出的曼妙。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可惜没有曲院风荷，亭台楼阁；也缺少山环水绕，景致固然美丽，时光却异常短暂，随着晚霞的逐渐消逝，天空顿时显得悠远、苍然。转眼，天际只剩下几抹淡淡的云，霞影已消失在天际了。这时，黄昏下的乡野却有着不事雕饰的野趣，使天宇显得愈发湛蓝，透出一种异样的美丽。

天色向晚，鸟雀归巢。看暮色一点一滴地弥漫开来，远景越来越迷蒙了。我不禁心下怏怏，不期然生出一丝怅惘。假若眼前景象在寄情山水的李太白眼里，原是不足挂怀的，诗人清高，不与世俗为伍，天地灵秀，不论何时，不论何地，那天地都是大块文章，读山读水都能读出不同的韵味。我自愚笨，没有诗人的情怀，但我却也心醉神迷，感觉自己就在读着这样的文章，所以才会这般意犹未尽，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