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野韵》
这几天常上山钻林丛、挖野葱,青山香,野葱香,心更香,如歌,韵永。
——题记
徐风袭来,吻面轻轻,让人想起南宋僧志安的《绝句》:“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纵然这诗不是写这个不知道是秋末还是初冬的季节,没有短蓬,没有杏花雨,只是有些意境罢了。
看看那些落叶,不生些许伤感,反生满腹诗意,遂用心聆听它们亲吻大地的声响,先是作别母亲,依依难舍,然后从从容容,吻地轻轻,给人超脱凡俗之感。这种声音,并不是听了就听见,需要有良好的状态和环境:
孤身一人钻进丛林,枯枝败叶和光线昏暗往往给人恐惧之感,如若身上起了鸡皮疙瘩,那惶恐之心是感受不到丛林里特有的生命迹象的,也听不到静谧中的另类声响,那最美的落叶声。
最美的落叶声不在屋前屋后,不在路边坡头,在密林里。密林里空灵无风,树叶不纷落,肃静中有几分寂寥,人在其中,感觉到有声响,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在哪个方向,惟有屏住呼吸,用心聆听才能听出,这不是松鼠发出的声音,松鼠这类小动物发出的声响,清脆,断续,有规律,而树叶叩击枝桠和落地的声音,飘逸,不连响,细微,悠远,是生命在某个时段的脉跳。
树的后面还是树。树叶遮掩了天空,天空渺小而悠远。腐土上,种子依然新鲜、油光,倒是寥寥裸露的石头显得破败、凄楚,经过亿万年的风化,在化为泥土之际,依恋地看着相依为命的树林,和依稀可见的青天。藤蔓缠树,乱而有序,枯而不萎,锲而不舍,暗藏生机。忽隐忽现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进来,一抹一抹,辉映成趣,让人忘了寂寥,心生诗意。
每次来到丛林,童心都被激活,于是,躲在树背后,坐在横攀的藤蔓上,或者爬上高耸云天的松树。我最喜欢爬树,爬松树,它高大,爬上去不仅站得高看得远,还因树干和枝桠都粗壮而有安全感:
站在树上,天不动,地不动,树动,耳边风“呼呼”吹响。极目远眺,郁郁葱葱,一条条青龙从山顶直奔山脚,一头扎入地层;一只雄鹰盘旋,发现猎物后,俯冲而下,消失在山谷里。朝树下看,一抔松土,一个洞眼,一只松鼠叼着麻栗果,正踩着树叶从外面回来,警惕地四处察看,然后进洞去。
玩累了,下树休息,躺在松叶上看天、看地。空中树叶飘摇,逸中带劲,地上松叶满地,凌乱却美观。就这么躺着,随着视线飘移,依稀可见,一条小径蜿蜿蜒蜒,消失在树背后。
秋后的苞谷地,苞谷杆歪歪斜斜,凄凄楚楚,泥土成块成块崩裂,一片萧肃,惟有野葱生机盎然,迎风而舞,云朵从空中俯瞰。云底下,山峦连着山峦,慢慢消失在远空。地中央有几株劫后余生的苕藤和南瓜藤,根植于干裂的土地里,叶子有点拘束,卷缩着,一动不动。
关于野葱,野葱虽然不高大,生命力却很顽强,总是一茬又一茬生长,春风和秋风,抑或冬风,都能吹又生。看着这生灵,我突发奇想,想让它们“高大”起来,于是,下到坎脚,蹲下,贴头往上看,一棵一棵青葱顶天立地,昂首向天,耸入云霄,大有刺破云天之气概,这一刻,我很渺小,我只是一只蚂蚁,在它们间隙穿插、偷生。
不管什么季节,土地都有用处,辛勤的庄稼人总能种出庄稼,养儿育女,延续香火。这不,耳朵又听到锄头的铿锵声,虽然找寻不到具体方向,却激发我灵感,让我闭起眼睛想象:
长江黄河两岸,潕阳河边,一个一个身影,一个一个竹篓,一粒一粒种子丢进土里。种子沐天地灵气发芽,然后开花结果。阳雀子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在暖阳里格外清脆。
我不由站起来,吆喝一声,栖鸟被惊飞,在河谷上空盘旋,久久未见栖落。飞鸟起飞处,大棵大棵的油茶树,茶花朵朵,青竹婀娜,交相辉映。
徐风又吹,见芭茅草的白绒飘飞,便走过去轻轻掐来一枝,然后许愿,然后像射箭一样射出,芭茅干像小船,在时光旖丽的光影里游弋。
太阳不知不觉跨过树梢,光影渐弱,旷野更加寂静,惟有青鸟殷勤,呼我掬一抹暖阳,归去……
《初冬随笔》
白果叶撒满一地,仿若镀上一层黄金。
一丝细细柔柔的风吹拂,没有燥热,也不觉寒冷,真让人感觉不出是秋天还是冬天。
没有鸣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歌唱、跳舞,像坠入爱河的少男少女,害羞地看着对方,然后慢慢靠近。
也没有蜻蜓飞来飞去,飞来飞去的是我被撩拨的思绪,回忆童年往事:
也是这个季节,几个童男童女披着暖阳,采撷黄菊,寻找枞菌,玩“过家家”,看见枯干的芭茅草上有桑螵蛸,争相去摘,然后汇集在一起去卖,买几颗水果糖,一人一颗,含在嘴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品尝香甜。
不知是快过冬了,还是太阳温度适度,蚂蚁们走得特别慢,该是晒太阳吧,眨眼就是寒冬了,它们也懂得珍惜。
这个季节,几乎没有人来和野菊争疆夺地,在路边和坡脚肆意绽放。蜜蜂方见黄就扑,从来的地方来,朝家的方向去。
都初冬了,蜜蜂还是那么忙碌,感觉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用心观察了就会发现,它们的身影在饱和度饱满的金色阳光里披金带黄,一闪而逝,依稀听见的,“嗡嗡”响的声音好像比以往小。
漫步小径,小径似有点生疏,金樱子和蜂糖罐黄里透红。小草遗存春秋余韵,少了份清丽,多了份沧桑。曲径通幽处,一缕一缕阳光幻彩成金。
一根苞谷秆孤零零站立在田埂边,田里的油菜破土而出,使劲生长,一枯一荣,接踵希望。
一根藤蔓经历了夏天的火热,躲过了秋天的调零,真情依旧,从从容容亲吻数米外的大树,那是怎样一种信念?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
那丝风又吹,蒲公英飘然飞逝,树叶簌簌飘落。那风吻我,吻这片大地,我不由想起朋友20年前写的诗句:
叶啊,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这般亲密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