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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远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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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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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吕洞山记

吕洞山苗名“格剖格嬢”,意为“阿公山阿婆山”,即“祖宗的山”,在整个湘西赫赫有名,有“圣山”美誉清严如熤在《苗疆险要考》中写到“(吕洞山在乾州)城西北五十里。绵亘数十里,复山叠嶂,其北麓为保靖之夯沙、夯略各寨,南联永绥之谷坡,东接永顺之青山,南接天门诸山,嵂争胜,山阿中生苗寨落甚多。高数千仞。晻暧蓊郁,四时云瑞。每岁旱,土人捕蛇祈祷,风雨立至,苗民称为神山云。”我这位土生土长的吕洞山人,平生只攀登过一次,而且因为“风雨立至”,气候发生了变化,没有攀越到主峰峰顶。

那是一个明媚的春天,我从广东回来,背着装满四年思念的沉重行囊,见过父母兄弟、父老乡亲,给祖宗烧了纸,拔腿就往魂牵梦绕的“圣山”跑吕洞山山诡秘、路凶险,加上因种种原因出走广东四年不归,思念之盛、亏欠之多,做好了“魂归吕洞山”的思想准备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还”的气势。

在山脚,首次看到乡亲用现代工具铁牛梨田,心情好了许多,便与这个乡亲聊了起来,了解用铁牛耕地比动物牛快多少,然后给他拍照,然后对着崔嵬的吕洞山默视几眼,然后涉水过河,穿上皮鞋,攀登上去。

这一路尽是悬崖峭壁,还是倒斜。日晒雨淋风化和乡亲上山劳动开凿出来的,路面很窄,刚刚容纳得下一只脚,且没有泥土,没有可以抓的大树、小树,甚至连杂草和刺丛都没有,确实很凶险。

我用左手将左边眼光遮住,只看到路面和右边岩体,避免看到左边悬崖致使身体摇晃。爬着爬着,我想拍照,便探出身子试悬崖下看,这一,不禁毛骨悚然:这倒斜的悬崖一刀切,因为是往内斜,根本就看不到山脚!我身子晃了晃,赶紧靠向右边的崖壁,深呼吸几口,稳定心跳,收敛目光到狭窄的路面来,免得眼光无着陆点导致身子摇晃。

一路走,皮鞋一路滑,这刻,我“魂归吕洞”的悲壮消退了,暗暗埋怨自己:

真该买对登山鞋,穿这皮鞋太硬,把不紧石板;或者强拉一个游手好闲不做农活的小伙子来做伴今天这状况,我摔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摔下去,人粉碎尽,父母亲要看我的骨头都看不到!

幸好,一路上,耕播劳作的乡亲散落有油菜种子,油菜从石缝里长出,纤弱的身子,金黄的花,顽强的生命力,让我浮想联翩:

读小学时,我常常写歌颂家乡的作文,一写就写山村周围的油菜花是如何如何的美,我们是如何如何在油菜花旁读书和憧憬未来。

爬得越高,身子就趴得越低,几乎是匍匐爬行。爬行时,也用左手拿相机遮住左边眼光,绝不让眼光飘到左边的万丈悬崖去。慢慢地,到了“一线天”,我才站起来,将相机放在地上,双手平伸抵住两边崖壁,像道士一样吐纳,把胸中的浊气从口中呼出,再由鼻孔慢慢吸入清鲜空气,换气壮胆在这里,两边有崖壁呵护,手有所托,身有依靠,我终于可以往深谷看去了:

春晖里,深浅不一的沟壑,色彩斑斓的田园,蜿蜒曲折的小溪,若隐若现的山路,时隐时现的忙人,一切的一切,杂而不躁,凌而不乱,这是一幅精美绝伦的图画,一个“美”字难以言表。我暗暗庆幸,没悲壮地“魂归吕洞”,能站在这里回味刚才的凶险与烂漫:

爬行,差点粉身碎骨。右手抓住壁逢手拍照,很浪漫。“无限风光在险峰”,亲历了才体会到

再往上走,慢慢一脚平,没有刚才的那些凶险。这里隔天近了,暖阳和风,身子松弛,不由唱响儿时的歌谣:

“小鸡戴纸帽,小狗扎围裙,你是挖菜还是砍柴?你是砍柴我和你。”

我原以为家的吕洞山就是一座“晻暧蓊郁,四时云瑞”的莽山,不曾想到山上还住有人家,虽然是寥寥几户,却平添了生活灵气

袅袅炊烟向天,清脆鸡鸣萦响在晴空,给我一个“久违了”的惊喜。

这是茶农扎根在这里,刀耕火种,点燃香火,播种希望。不过,不巧得很,这天这里只有一个茶农在家,其他的下山去忙其它农活去了。

或是因为山上鲜有人至,或是我的勇敢打动了他,或者两者都有,这个茶农放下锄头和我攀谈起来,原来,这片高山茶园是夯沙乡供销社的,茶农原是当地种田人,茶园建起来后,供销社请他们上山来管理。凑巧,我母亲的表弟、我的同宗叔叔在夯沙供销社工作过,茶园就归他管。

说起我这个叔叔,茶农谈兴更浓,滔滔不绝夸奖我叔叔武功如何如何好,与人交手是怎样擒到人家的,把人家放倒了,人家还不知道;夸我叔叔人如何如何热情、工作如何如何尽职,经常上山来查看茶园情况,每次来都给他们带来好东西,和他们足膝长谈、问寒问暖,关怀备至,使得他们安下心来把茶园管理好。

看着这位60岁左右、朴实的茶农,他经历过怎样的沧桑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这片生机盎然的茶园里,隐隐约约有一丝破败:

随着计划经济退出历史舞台,供销社完成了的使命,悄然烟消咱吕洞山还不为外界所知,茶卖不出去,茶园的命运实在难料,感慨茶农坚守的,只是心灵的属地……

我提出要给老人照相,老人非常高兴,念叨衣服太差劲了。我给他照后,教他给我照。这时,冷不丁蹦出几个茶女,唧唧喳喳,惊奇地看我照相,我她们的眼光看到她们是多么羡慕我的相机,是啊,咱吕洞还是很穷,还没有相机,表姐表妹们想照相都难

和老人辞别时,老人抬头看天,告诫我不要去爬主峰了,因为天气马上就要变坏。见我态度坚决,他只好放行,一再叮嘱:雾重就莫爬回来时到家里歇。

还真灵!快到主峰时,天气突然发生变化,刚才才晴空万里,霎时阴沉下来,主峰乌云密布,阴森恐怖,黑云迎面压来!我望着,心生恐惧,咬咬牙,依依不舍作别可望而不可及的、晻暧莫测的主峰,从另一条路快步下山去。离开了主峰,天又变晴了,真怪!难道是我没祈祷?我可不是外人!

我一路走一路回头回望主峰,一路想。一路想,是想吕洞山太神奇,说晴就晴,说阴就阴;想我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出走广东;想写首诗,通过诗歌表达内心想法和情感。惆怅过度没有灵感,诗歌迟迟没有写成,直到11年又8个月之后,我的湘西博友见远在贵州的我热爱家乡和思念家乡之盛,呼朋引伴奔吕洞而去,拍摄主峰,发在精英博客给我看,这下,触及我灵魂深处的东西,诗绪涌动,蔚然成诗:

“云垂天淡西风竦,寒暑乾坤两不同。松叶尚将金染翠,枫叶煅炼黄金红。秋蝉不鸣寒山晚,归鸟呼伴旋半空。喜登吕山矫健步,人生何处不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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