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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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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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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桥四亭浪漫传说

乾州仙镇营与马颈坳振武营,喜鹊营等都是在明朝一同修建的军事设施。沧海桑田到如今,基本没有大变动,唯有仙镇营改为仙子营,因为在这里发生了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这事与岩板路相关,所以得先交代这条十里许的路,乾州古城至冲角营石板路分衩一段又合拢,就像两把叉子口对口倒在地上。具体讲,出北门二三里过石板平桥,仙子营亭子,到大坡沟口分叉。左走红山林场,桃田龙,塘坝冲,至马滚坡交汇,右走青树拗上亭子,白塔洞坡后亭子,长驼村寨后,到马滚坡交汇。翻过坡下去有一石拱桥还在。再过去到冲角营,原有几个亭子几个石桥已毁坏,一共是九桥四亭。

自古湘西同全国一样,庄稼人居多,所以有两句俗语,‘男人不离四两铁(刀),女人不离四两篾(背篓的背绊)’,‘男人看田边,女人看鞋边’。而具体到了苗山,女人除了鞋边这必修课,还得加上花边那选修课,因而才产生了相关故事。

一般来说,黛帕们衣裤上的花花草草是自己绣,腰带也是自己打。但要弄得比较好看就不容易,尤其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姑娘,做重活有劲,要干这些细活则不耐烦。所以就有专门替人做这些细活的黛帕,与裁缝类似。不同处,那时裁缝都是男的,坐家或当街典屋开门面接活。而做这些绣工的叫绣娘,一个背篓,一把伞,一个小凳子坐集市上接活。事先将花草鸟兽在布条上绣好,届时,你拿衣裤来,她帮你缝上去,也可以选好合适尺寸的绣品回去自己缝补在衣裤上。

这些绣娘做不了重活来做这行,自然都长得细长娇嫩,所谓玻璃擂锤是也。但,庄稼人是‘好田怕做秧,好女怕做娘’,找婆娘讲究膘肥体壮。而‘楚王好细腰,国人多饿死’,大家子弟自然不会与村夫苟同。其中以乾州舒家老三最具代表性,他爱好画画,先是对姑娘们的绣活着迷,继而是对姑娘们的形体线条着迷。这里就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先有西施后有情人。这姑娘叫杨月秀,原先在大兴寨,矮寨,排碧赶集,可招架不住黛狗们扯衣角,只好转移到乾州场来,虽然苗家姑娘少一点,但没有黛狗们打搅,工效也没有太大减少,那些客家后生也会一窝蜂围观,但只是说话,不伸脚动手。不想理不理,想理时可边说话边做活,其中也有好玩的人。那舒老三每集都来拉话,高矮适中,秀秀气气,可真与他讲话,那么大人还会脸红,只怕中看不中用。便想看看他胆量如何,笑问:“你果真喜欢大脚?”舒三认真点头答:“是的。”“不爱三寸金莲?”是的。”“不会后悔?”“怎么没开始就后悔?”杨月秀收了笑,裁缝戴眼镜,‘认针’起来,说:“那要按我们规矩来。”“可以。”“你晓得白塔洞吗?”“哪个不晓得,翻菌子,摘茶泡都到过。”“那好,散场你回去吃夜饭,我在青树拗等你说会儿话再回去,若落雨就在洞里等,讲完话我回冲角营,你回乾州,两边差不多远,你敢吗?”“敢。”“那就天黑见。”

黄昏,舒三口是这样讲,可那时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过平桥听老鸦哇哇叫得吓人,樵夫走尽,鸟儿归巢,夜风扫脸,心生害怕,偏要找个托词,自言自语:“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去不成,非礼勿视,非礼勿行。”边念边打道回府了。

可山里姑娘扯猪草,割牛草,捡桐籽茶籽等,哪时不搞到月上树梢?一直等到月亮走过中天才回到家。这在意料之中,对于见过边边场的人,习以为常,下场再见面,也不当回事,就像没发生过。

可舒三根本想不到她会真的在等他,就是等,也不过一杆烟功夫,见她不搭理时偏更上了心,就叫铁哥们肖老三帮忙问情况。杨月秀不说什么,只用山歌作答:“等郎等到五更头,又了灯草又了油,扯光汗毛做灯草,只有灯草没有油。”原来如此!肖老三大惊,代为狡辩:“他是读书人,要守礼制,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姑娘冰雪聪明,便答应:“那,重来。”

舒老三得到回音喜欢颠了,可还是不敢去那么远,反正家里富裕,就央求说:“别去那么远,下场就在桐树拗下面亭子讲话。”杨月秀哼道:“又玩什么鬼?那里哪有亭子?”舒三认真说:“哪敢玩鬼!下场你回去就有。”杨月秀叹气说:“唉,那就下场再讲。”

有钱人起个简易木亭子,也就一两天的事。到下一场,杨月秀见仙子营前面桐木坳果然有一个新亭子,心想,为说话建个亭子,足见心诚,便答应按客家礼数,先由媒人提亲,双方父母敲定后成亲。

肖老三见哥们打破老套后即浪漫又称心如意,很羡慕,言语间不断流露。舒老三为报答他当初为自己撮合之情,便叫妻子帮他撮合。原来,她表姐廖秀娥不论相貌与人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主攻挑花,是比苗绣更高一级的活,苗绣就像工笔画,先在底布上描画图样再刺绣,色调鲜艳,适宜女性。挑花又叫数纱,没有图样,直接在底布上制作,就像写意画,一挥而就,临场发挥,色调以黑白为主,图案有吉祥如意,驱邪保平安等内涵,多用于室内床帐枕套等生活用品。概括讲,二者都是一种无声的诗,稍有差别是,苗绣侧重鲜艳,内涵次之。挑花侧重内涵,色彩次之。可黛狗们都是好色之徒,因而使她藏在深闺无人问。本来舒老三是识货的,可老天弄人,廖秀娥只与肖老三有缘。

肖老三家更有钱,田土多,遍布全州十个县。因而他从小跟着大人四处打望田地,练就好体格,长大重武不轻文,算是文武双修,脑子也挺灵活。

当初他笑舒老三胆子小,可到他自己时,还是得预先演习一次,月夜麻着胆子走到大坡沟,想到‘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袱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突然一声夜鸟叫,吓了一跳,赶快打道回府,提前在白塔洞山岭上建岩头亭子。这样,不论你在这条路上任何地方见面,都可以提前在亭子里等,就是一个人住一夜也不怕。这亭子至今还有遗迹。

谁知,廖秀娥毕竟老道一点,自有计较,觉得就为见一面而修个亭子,这些都是败家子行为,因而嬉笑道:“你们修亭子讲话,我们很乐意,可在路边起亭子,就得准别人进来坐,这又不是你家的路,在白塔洞见面吧,敢吗?”本意是让他知难而退。可肖老三意在必得,一口答应:“你牛过得,我马还过不得吗?”廖秀娥听他讲的认真,不至于像舒三不敢来,也就罢了,他毕竟不是山里人,虽然会武,可白塔洞离山梁还有好远,多有野物出没,委实怕人不说,只怕有意外,再讲,修亭子也不见得就只为见面一己之私。便害羞说:“逗你的,我其实也怕。你果真诚心相好,就按你们客家礼仪办,接亲队伍中途不能停。肖老三从小爱捡枞菌打猎,对这条山路熟悉,也就是讲,沿路溪沟上的跳岩或独木桥都得改为能抬轿的木桥。他又不傻,晓得姑娘意在试探自己是不是花花太岁,赌博玩鸟一掷千金,修桥铺路一毛不拔,便一口答应:“行,这不仅为自己,也是为大家赶场好走。”廖秀娥嫣然一笑说:“就怕你家里看不上我们乡下人。”肖老三笑道:“不会,我家开明,不看重门第。只要你莫回绝就好。”

当天,肖老三回家一说,全家没见人就对廖秀娥有好感,反正修桥铺路积善,也是大户人家爱做的事,当即一致决定,分兵两路,一路由母亲负责请媒婆上门求亲,一路由肖老三亲自督办开工,一路上将跳岩改为木桥,或将独木桥加宽加固,一共是九个桥。之后,至于吹吹打打接亲过门,不必细说。

廖秀娥婚后几年生儿生女,诸事顺畅。可杨月秀一连几个都是女,好生羡慕表姐。因为古时特别重男轻女,没有儿子,将来就不能享受产业。于是就按迷信向观音求子,许愿像表姐一样修桥做善事。

后来果然生了儿子,便将冲角营村外几里许的一座木桥改为岩头桥。这个桥至今保留完好,还立有石碑。不过,估计这碑是后来补的,其一,碑文不说是为了继承产业求子,只说是为了还愿修桥。其二,即使还愿也没必要立碑记之。但,既然有石碑,自然还是以碑文为准,管他出于何种动机立这碑文,我已经没法考证。

肖家修了这些木桥也没亏,因为大家方便了,收成好了,佃农都情愿多交一点租谷。几年下来,他家的财产更多了。

人情一礼一答,肖老三也不白多收大家的租谷,后来遇上天干年欠收闹饥荒,他就施粥,就连外省人也赶来吃。有一年,贵州那边路远,道路又不大平,赶粥的人没赶到边就饿死了,因此,人们至今还记得乾州肖老三施粥。

不愁不长,只愁不养,一晃孩子们都能走嫁婆了。只是每次回来时身上都弄得不少泥巴。原来,孩子们与牛会车时,牛蹄踩在牛脚坑时会炸水,躲避不及。是可忍熟不可忍,这话只是对人而言,不能对牛弹琴,舒老三肖老三不谋而合,立刻,尽快,将泥巴小路铺上青石板,这就是长驼山岭上石板路,至今还有遗迹。至于那大路上的石板又是石老五铺的了。

石家情形比较复杂,传说石老财捐款修乾州城墙,但他又不住乾州,他定居的紫耳寨也没留下深宅大院,钱到哪里去了?必然会有去处。据查,从当时到民国,一直没听讲乾州有较大的钱庄,而余钱也不能闲着,自然要做些买卖。他家在外地的买卖不得而知,只说他家在乾州的生意。先是几弟兄一起搞,后来由石老五专管,于是就节外生枝。

石老五接手打理乾州典屋开的铺面接触人多。其中有一个叫龚维珍的茶姑也是冲角营团近人,以卖自家种的茶叶为主,顺带五香大料,烟草等轻巧山货。她模样像月宫仙子,讲起话来也不像普通村姑,她知道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不在意石老五已有妻室,两人交往甚密,日久生情。

但是苗家人成个家不容易,习惯一手只抓一条鱼。若说藏族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是为了抱团取暖。那苗族一夫一妻是为了不扯稀秧,都是因为环境恶劣而造成的,异曲同因。故,石老五那赶边边场而得的妻子不愿公用一个丈夫,同意让位,好好开花好好谢。

可石老五两个老人家又古朴,不忍心,务必坚守客家糟糠之妻不下堂古训,折中办法就是一家二制,可以按客家路数纳妾,但得按苗家路数另建一屋独立而居。

既然是纳妾的屋,自然由妾去选,龚维珍选中了仙镇营,这里离古城不远不近,方便采买,也方便看戏。因为寨子里突然住进一位月宫仙子般人物,大家便将先镇营叫做仙子营。

龚维珍家虽然住冲角营附近,却不是苗族,是汉族,即知道石老才捐钱修城墙故事,也知道舒老三和肖老三的浪漫。便提出,你家都能捐款修城墙,那么,你果然爱我,觉得我与廖秀娥杨月秀可以一比,就将大路也铺上岩板,将余下的木桥都改成石拱桥,再加修亭子,她们走亲近,我们远。石老五只好照办,只是没有后人看见的那么规整。我们现在所见的青石板路是经过官府重修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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