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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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人们随时可购买食用菌，可有几人知道？当时将野生食用菌驯化为家养过程中的艰难曲折，而我有幸成为见证者之一，有义务将食用菌星火计划，湘西片区开拓事迹记录下来，让人们在享受美食的时候，不要忘了这些科技工作者的付出与奉献，而且要传承他们的精神，完成他们来不及完成使命。
一，体制变动初心不改
1972年春，中国食用菌星火计划委员会，湘鄂川黔分会，在湘西州大庸县张家界林场成立，刘仕任主任，成员有向灵芝，吴小牛等四省边区有志青年二十人，在推广普通菌类人工栽培基础上，主攻竹荪和枞菌人工栽培。枞菌是人们熟悉的，竹荪鲜为人知，以前没有冰箱，在碗柜里放适量竹荪，剩饭剩菜三天不会臭苏，非常神奇，加之，这里风光绮丽不输桂林，向灵芝如嫦娥下凡，可谓仙人缀仙境，又正值青春年华，朝气蓬勃，个个争先，全体人员一心要攻克这两道课题。
而科学的道路总是艰难曲折的，随着体制改革，上面不再有经费下来，得自负盈亏，何去何从，全凭自愿。可谓树倒猢狲散，三天内走得就剩三人，刘仕作为主任，只要有一人在，他就不能走，向灵芝，武汉洪山人，父亲是农科所主任，她的使命就是拿到第一手资料，不能走，吴小牛是爱恋向灵芝，期望双双另谋出路。
入夜，分会宿舍空了，而林场宿舍基本不动，木材就是钱呀，当时还是紧俏货。他们有望头，我们怎么办？吴小牛约向灵芝去室外谈谈，作为苗家后生，见惯边边场，不怕鬼的，鬼在心里。向灵芝对他有点好感，其他人极尽殷勤之能事，就像金蚊子盯屎，挥之不尽，赶之不绝，真烦人，而他只是唱点山歌表情达意，总在你急需帮助时才现身，苗家情爱的确有可取之处，便答应冲下凉就走。
她洗浴时心念万转，两人为去留问题讨论了多次，她身负使命，更敬佩刘主任，四十岁还打单身，一心扑在科研上，榜样力量无穷，有心劝他留下来，因此，她有意无意换上他送的连衣裙。而他自有打算，现在刚起步，没有经费，三人喝西北风呀，迟早得去抓钱，可此刻不是摊牌的时候。见她洗漱出来，更不想大煞风景，她平日总穿劳动服，虽然难遮挡其美，毕竟赶不上天然雕饰，长发如墨，随意遮盖明目诰齿，红扑扑鹅蛋脸，碎花连衣裙欲遮却露，苗条身材凹凸，两腿修长似藕，俗话说，人见人爱，树见花开，叫花子见打落口袋，和尚见了，如来开荤。他奇怪，自己一米七九，她不穿高跟鞋也不比自己矮多少，闻着少女清香，忍不住去搂她细腰。她想，人品不差，个头出众，五官配其他人有余有剩，配自己也过得去，用情也算深，据说苗家一个孩子比一张结婚证管用，不知真假，值得一试，不负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奈何天。余下不必细说，青春年华，干材烈火，人人经过。
翌日天刚鱼肚白，龙小牛留下信封不辞而别，他担心，昨夜余香犹在，当面辞别，酒鬼见‘酒鬼’，鸦片鬼见鸦片枪，如何走得脱？
向灵芝被折腾一夜，半日才起，感觉不对劲，打开桌上信封：“我考虑再三，得两条腿走路，你与主任在山上坚守，我下山找经费，这样才能坚持长久。我们寨子在入股开采锰矿，家里催了好几次，因丢不下你，一直拖着，现在得赶回花垣猫儿乡团结村，吃屎都得赶头趟，你要注意身体，我得空就来看你，我们虽然非法同居，但毕竟成为夫妻，也是形势所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并非我轻佻，请相信我，爱你的话不必重复，你注意保养自己和我们的孩子！别怪我不辞而别，再看你一眼，我就走不动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原谅我！
永远爱你的人龙小牛”
1981年10月30日临晨
向灵芝看过信,想起唐·崔护 《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泪如泉涌，所谓生离死别，大致如此。
二，转移非逃离，只为使命完成
那边，刘仕半响不见二人就餐，先后敲门后，方知手下只有一个兵了，叫她先吃早餐，然后讨论去留。此时，办公室，会议室，厨房，仓库，餐厅等等，都在刘主任宿舍，他坐办公桌前静观这含苞待放的姑娘，就像父亲看女儿。他想过一千种办法来解决经费断奶困境，就是没想到只剩一个兵怎么办？好在万变不离其宗，不论出现任何状况，科研不能停，课题不能毁，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因此，看她吃好后问：“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向灵芝反问：“那你为何不走？”刘仕：“我走，不就熄火了，自从接受这任务，我就打定主意革命到底，用口号讲，为了真理，不怕杀头，不怕坐牢，不怕离婚。”向灵芝：“没听讲你结过婚”刘仕：“是啊，因为杀头坐牢不怕，就怕离婚，拖累婆娘儿女，所以不结婚，而你不同，前程远大，不要同我孤老头子比。”向灵芝仔细看一眼这土家汉子，长脸阔额，大眼有神，牙坚刚毅，中等个，才四十出头，眼角已现鱼尾纹，为干事，放弃个人幸福，便说：“你有任务，我也有使命，我爸是农科所主任，我要为他拿到第一手资料，不过，我不主张事业与家庭对立，干事不就是为了家庭幸福吗？”刘仕笑：“你年轻，不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向灵芝俏皮答：“不，我已经是妇女了，与小牛商量好了，我在山上干，他去山下找经费”刘仕：“这样好，大家虽走了，但能留下的都留下了，够我们吃个一年半载的。”
如此过了一年，龙小牛送年货来过一次，以后断了消息，而向灵芝有了身子，一天天显形，刘仕写信托茶洞老根去花垣矿山打听，才知龙小牛为排险救人牺牲，如此不宜继续在山上干，决定紧急转移到乾州，这里是四省边区最大的集市，自古传说“买不到的，可去乾州买，卖不脱的，可去乾州卖”，离州委也近，走路90分钟可到。
主意拿定，刘仕将能卖的家具卖了，不能卖的试管仪器等工具，小心封装打捆，给相关部门领导打电话后搭林场运木材的车到大庸科委门前。相关领导事先联系好的湘运货车已经按时到达，科委主任招呼一声，各办公室得空男同志一起帮忙转车，不出一小时，刘仕‘三人’千恩万谢踏上新征程。
过十小时，刘仕麻烦司机将车停在万溶江公社革委会门前，他先去办公室打探消息。谁知公社改为乡政府后，人员大调整，原定 负责接待他的老王下村了，打了半小时电话才联系上，他说，原来乾州城镇居民下放农村，留下不少空闲房屋，只要微薄房租就可入住。可自从落实政策文件下达，原来商定好的房主反悔了，因为不存在定金之说，也只好另谋办法。可自己在乡下，你请现任办公室主任处理一下。新主任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几个电话一打，就有了初步方案，他说：“旅店也有，可你这么多东西安置不了，城墙遗留岗楼倒临时可居住，可车到不了边，我们虽有居住三五天的招待所，可看你这车东西，就是要长住的，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所以我想，农贸市场货棚倒有几间放货的简易木房，可以调剂一间出来暂时扎营，只是太委屈你们了”。刘仕咧嘴笑：“没什么委屈的，这样很好，感谢费心了！”新主任不好意思道：“你别打我脸了，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我这就带你们去”。
二十分钟后，刘仕一行顺利进入乾州农贸市场，在货棚前停车。旁边人立刻过来围观，山里人厚道，打一根烟，三下五除二就给下车完毕。刘仕千恩万谢感谢大家，然后目送司机离开回大庸。
送走司机，刘仕去饭店买了饭菜、蜡烛、蚊香等用品。吃饭时考虑，得尽快与龙小牛家人取得联系，好在她身子重，不然自己带着她同吃同住，跳进黄河洗不清。
吃过饭，刘仕去乾州邮电局打电话，是那种摇把子磁石机，乾州支局转吉首州局总台，吉首总台转花垣总台，花垣总台转下面支局，相关支局再转村部叫人来接，一直等到半夜，才得与龙小牛父亲通话。可他讲，我儿转来时没提起这亲事，他又走的急，没得他半句话，这儿媳都没见一面，凭哪样去接孙呢？不是不认孙，实在是没法认啊。
回来路上，刘仕想，暂时别讲实情，别伤了胎气，等孩子平安落地再作打算，好在自己也是单身，不然这担子还不知撂给谁。
当晚就在存货间开两地铺，刘仕只道歉，实在对不住你娘俩，小龙家里也联系不上，不要紧，慢慢再打听，联系到了就好了。向灵芝答：“唉，都是命，不必联系了，面都没见，是你也不会认，孩子我自己带着，只是苦了他，相信他懂事后会理解”。刘仕松了口气，说：“你这样坚强，我就放心了，明日去州科协走走，这里平日还好，逢集太吵闹，只怕影响胎气”。
翌日，刘仕早起，那时公交车按站算钱撕票，从乾州到吉首全程七点五公里一块五角，车票就两角和一元五两种，但为节约每一个铜板，他步行而去，顺便熟悉新环境。
九点，刘仕走进州科委办公室，以前一张报纸一杯茶现象不见了，几张办公桌，就秃顶主任一个人当值，热情请坐倒茶，微笑听他说明情况，沉思片刻说：“我很赞赏你们的坚守，可改革大势所趋，人档杀人，佛挡杀佛，我们这里差不多就是个传达室，权力都是虚的，拿不出东西，自负盈亏，你不放权怎么办，你往下走好办些，越是一线，机动性越大，你去乾州农科所看下，能不能调剂个房，先安居再讲，我给所长打个电话。”
下午两点半，刘仕来到乾州农科所，这是坐落在王家桥村一个小坡上的建筑，一圈矮围墙围着一个半边球场，一个办公楼，一个宿舍楼，当然还有传达室，食堂，厕所等，旁边与苗圃相邻，大门朝大坡开，有一条简易专用公路抵达这两单位，总的来讲，作为采菊东篱下私人屋嫌大，作为公用嫌小。所长是中年瘦高个，长发,都是一线科技工作者，心心相映，抱歉道：“原来还好，会议室库房，哪里腾不出一点地方，可现在与苗圃合并，两边都住满了，只有传达室现在也用不着，只是太委屈你了。”刘仕笑说：“没什么，有地方住就好，只要在围墙里，就算科技队伍人，便于我开展工作。”所长：“那随时欢迎入住，我也快退休了，局里给配的单车用不着了，留给你用，旧了点，还能骑，不好意思，我能提供的支持就这些了”。刘仕：“这就很感谢了，传达室还有分机，算是司令部卧室餐厅多位一体，精兵简政，符合改革精神。”
生活艰辛难以细说，二人世界有这十平方米可以跳舞，可添宝宝刘志后就太窄了，不是亲眼见证，你无法想象他如何办公，但见，一角摆床，一角摆摇篮，一角摆锅灶碗柜，一角摆桌子椅子，即是餐桌也是办公桌。至于米缸柴火炭头，试管资料等，或床下，或天花板上，见缝插针。人家坐月有家人送鸡米，她只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刘仕说至少买两个鸡补虚。可向灵芝说：“不用了，买点鸡蛋一样的，可以慢慢吃，鸡蛋长大也是鸡，人家吃几个鸡，我几十个，多赚了”。刘仕看她说得坚定，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有拼命工作，方不负女儿赤诚心。
三，黑白手段用尽，只为不辱使命
刘仕经过周密考察，首选乾州电池厂作为示范点，这是一个集体单位，有经济基础，又有一定自主权，搞好后再向个体户推广就水到渠成了，关键是厂长向品清年轻有为，思想前卫，敢于担当，文化素养好，比如问他贵姓，他有时会打趣答：“起步西南走，大门不封口”。
果然，向厂长听了刘仕情况满口答应：“莫讲一笔难写两个向字，就凭你们这种为科技无私奉献的精神，理当支持，理当支持”。可毕竟也是一个厂子，一纸合同还是要的，经过实地查看，决定利用富余厂房创建武陵山食用菌开发基地，甲乙双方签订合同，甲方刘仕出技术，厂方提供场地和各种资金，包括技师的基本生活费。
依据刘仕方案，在老厂区，位于杨岳斌故居右侧对面，创建吉首第一个食用菌种培育室。里面摆放一个木架，一个柜子，一个办公桌。桌子上有一个接种箱，柜子里有废弃打点滴用葡萄糖空瓶和一些器皿。
从试管菌种到瓶装需要一月，从瓶装到菌床出菇又要一月，操作工序繁琐凌乱，为了叙述简便，归纳为工艺流程：
1， 用高压消毒罐将苞谷，麦子，谷壳，等饲料‘培养基’煮开花消毒。
2， 将培养基加葡萄糖或白糖水搅拌好装进消毒的瓶子里。
3， 戴上消毒袖套，从接种箱的两个小孔将试管菌丝和装培养基的瓶子放进去。用专用小挖耳将试管里菌丝挖适量移到瓶子里，用消毒棉球封口后排列在木架上。
4， 在新厂区找一间空房，顶上和四壁用薄膜遮挡好，做成出菇房，摆适量木架做菌床，准备好专用塑料袋。
5， 将棉籽壳谷壳等培育料或煮或蒸高温消毒，也可用生石灰粉搅拌堆放消毒，只是不好把握，消毒赶不上蒸煮彻底。
6， 等菌丝长满瓶子成为菌种，先将消毒的棉籽壳等装进专用塑料袋，再用专用挖耳铲将瓶子里菌种挖适量放进去。用细线将塑料袋口捆扎，留一点气孔，均匀整齐摆放在木架上。
7， 注意室内温度和湿度，当菌丝长满塑料袋开始鼓菇蕾时要将朔料袋开口，便于菌伞开放，并看情况喷水。
8， 最后是及时采摘，便于新菇生长。
这同起屋一样，有了蓝图，实施既成，行动与规划大致不差，不必细说，点到为止，当时电池厂新厂区在现在的古城门口对面，向厂长将修理车间划一半做菌房，天花板与四壁同样用薄膜封好，地面摆放四行木架，分别是平菇、香菇、金针菇、猴头菇。到菇伞出齐时，蔚为壮观。
试点出来了，铺开又是难关，从长远讲，食用菌星火计划是利用稻草麦秆玉米秆等变废为宝，利民利国，可从眼前讲，当时国家实施无息贷款扶植万元户，人们更看好经商，跑运输这些来钱快的行当，要引起大家对人工栽培食用菌重视，只有提高其含金量，搞起来划算。因此，刘仕一边继续骑单车发动推广，寻找敢吃螃蟹的勇者，一边启动天麻人工栽培试验，利润即高，也有成功范例，但乾州环境适不适合，尚未可知。
当时，我母亲是乾州电池厂退休工人，全家跟着她住在老电池厂废弃厂房改建的宿舍，也就是刘仕搞食用菌试管母种转化为大瓶子种操作房间隔壁。我好奇，时常端着碗去看稀奇。他见我积极向组织靠拢，便有意发展我，免费教我，拿出很多证书让我看，声明可带我代表湘西去参加湘鄂川黔四省边区食用菌开发学术研讨会，就在大庸县张家界林场遗址举办，很近的。我当时单身没什么事，也就跟他去了，但不是大庸，考虑各地区旅程坐火车方便改在怀化，从此对食用菌星火计划有了模糊概念，也见证了其中的坎坷和科技工作者的献身精神。
三天后回到乾州时，向厂长与刘仕解除了合同，毕竟他尽到了能尽到的义务，一个厂百十来号职工还等着养活，因此将挑子撂给我。当然，他并未当面讲，但刘仕向我提议搞种植天马试验，也不说他从哪儿得知我隔房驼姑闵玉翠三间两进木屋正空着，地处解放路112号（现在是103号），交通方便，言尽于此。可我猜得出是谁提供信息，向厂长作为我母亲的领导，若对职工家庭状况毫不了解，那就不是毛主席时代培养的干部。
说老实话，我本没那么高境界，只是对刘仕好奇，他爱人是湖北人，很漂亮，不仅高他半头，还小他22岁，又一对师生恋。去他当时住的农科所大门边上传达室（大约就是现在教师花园位置）考察，十平方，一家三口住着，满屋飘着婴儿尿香，甚为震撼。
起初我还以为刘仕是该所在编人员，职责所在，不能逃离。而该所所长如实对我讲，他即将退休，现在又实行自负盈亏，新任所长必然要将刘仕一家扫地出门。我听出他言下之意，这是个搭偏扇过路客，股市有风险，入市要当心。
可我作了相反的思考，时下人人为个人得失斤斤计较，而他一个编外人员不计自己得失，在泥泞中艰难跋涉，只为完成编内人员的使命；何况，当此时，刘仕儿子才三岁，为了湖南食用菌星火计划，刘仕是花垣人义不容辞，可他爱人一个姑娘家，一个湖北人，心甘情愿跟着一个前途渺茫的穷光蛋老师在他乡四处漂泊，其志可嘉，其情感人。我又是入团宣过誓的人，难道还赶不上一个女流？于是乎，我便与刘仕达成口头协议，欢迎他一家入驻我驼姑的木屋，这样即便于他孩子入托，也方便他爱人买菜。
因为是免费入住，而且所有试验开销均由我出，所以家人提醒我谨防诈骗。我自然不信，却不善于伪装，有话都写在脸上。因此，刘仕带我回他花垣茶洞水井湾村姐姐家做客。因为他姐有个女儿在乡政府工作，与我年龄相仿，待字闺中。可我心思不在这，她相貌又平平，令人无语，而男无言，女更没话，吃一顿而散，委婉说，先立业后成家。
刘仕何等聪明，回到乾州就说他有个小老乡跟一位姓白的秀山姑娘是师姐师弟，二人学裁缝刚满师，要在吉首地区租门面开裁缝铺。我听后沉默不语。刘仕又特别说明，他这小老乡是个跛子，而这白姑娘才十八岁，比他老婆还漂亮。我听出话外音，我与一个跛子相比，希望大大的有，当即答应可以看下。
果然，这白姑娘与他娃儿娘老婆没有可比性，但的确很白静，特能干，应了“老莫入广，少莫入川”老话，便爽快欢迎入驻。我和刘仕在后面搞天马。前头地面三间，一间刘仕一家已经居住。中间供她师姐弟俩开铺面。旁边一间供白姑娘住。他跛子小老乡住楼上。我知道刘仕为了使命，凡事无不用其极，用心良苦，只想拿白姑娘做挡箭牌，可人家不一定配合，但凡事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结果？这也是科技工作者职业养成的习惯。好在母亲毕竟也当过二街居委会主任，发话，做正事，由他去，赚钱官司莫打，折本生意要做。
有母亲撑腰，天麻人工栽培试验基地就挂牌了，我是法人，场地和创业资金归我出。刘仕出技术，兼任会计，向灵芝任出纳。我当时在乾州电报房任报务员，没时间搭手，就请隔房侄儿闵逢春帮忙，他当时有一台手扶拖拉机跑运输，便包他拖拉机带刘仕去贵州洪江黑山乡黑山村林场天麻种植基地购买天马种和蜜环菌种。
当然，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以下各项准备，
1， 先在正屋后面柴房地面用单砖砌三个一米二宽，适量长，约半米高干池。
2， 买连木树若干锯成一米许短筒，买河沙足量，一层河沙一层树筒铺好在干池中，做成天马培育床。
3， 这蜜环菌种其实就是长有蜜环菌的短连木树筒子。
然后，刘仕从贵州回来，稍事休息，将两样种子夹在预先铺好的天马培育床里的短树筒子中，注意密切接触。最后喷消毒液后用河沙盖好。
过几个月，刘佳出生，天麻也有拇指粗，双喜临门，大家高兴，刘仕挖几颗泡包谷酒让我尝鲜，的确好喝，至于是否滋阴壮阳，不得而知，当时哪会考虑这个问题。
刘佳满月时向灵芝弟弟从湖北赶来送鸡米，并继续商谈接姐夫去湖北开发食用菌事宜，这是一个一米八帅小伙，大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风，谈了三天，哭了两次，最后还是一个人回湖北，临走建议让刘志回外婆家上学，以减轻姐姐压力，可向灵芝不想让刘志刘佳兄妹分开太久，弟弟忍泪毅然离去。
秋后，翻看天麻时已经有洋芋大，可惜都被蚂蚁吃了，只剩两个空壳。
如此，我也难以为继了，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全权交给你。但我不傻，真被蚂蚁吃空也不会只吃空一两个，其中必有原故。可念其创业艰辛，我也不点破，所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也明白我的苦心与江郎财尽，不辞而别了，将高压消毒罐留给我。
可我至此已陷入茫然，前后亏了一万余元，在当时是不小的数目，可父母没说我半句。母亲反安慰我说，为了做事，亏得再多不怪你，又不是赌博。家里不怪罪，反而让我汗颜，更关键的是，从头至尾我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刘仕这一走，我是小狗面对刺猬，不知从何处下口。而且作为邮差，我有我的使命，更相信他们这些执着的无名英雄必定能成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所遗憾的是，至今不能忘，向灵芝那乌黑头发，高挑身材，面如桃花，眼里时隐时现的坚定信念，一个湖北人，为了湖南食用菌开发，不惜付出自己的青春，还苦了两个孩子。而我只能提供一万多元的帮助，还弄得他两口子满脸绯红，至今不好意思与我联系。
因此，假若能够从头再来，我会投资更多，所谓栽得梧桐树，好引凤凰来，正因为有无数外地兄弟姐妹流水般加入乾州呕心沥血，我们家乡才越来越美好。
刘仕没联系我，可我一直关注他，作为乾州邮差，或多或少能获悉他 的蛛丝马迹，先是乾州李家院子10号王美群在天星庵租朱老满烧酒富余场地搞食用菌，继而是头炮台村有食用菌个体户，再就是张家桥林秀珍，然后是万溶江遍地开花，每日都有人工栽培食用菌上市，至此，他在乾州的使命已经完成，再没有他的消息，估计是去了偏远地带，甚至全州各县周游，所以难以收到他一家的丝毫信息，只能祝愿他们安康，早日定居下来，这对于平常人家平常事，可对于他们献身科技的人家，却成为奢侈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