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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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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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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捞球杆”

那年父亲和我去金华游双龙洞,在景区门口的小摊买来一根捞鱼竿,然而那溶洞内根本没有小鱼可捞。父亲想扔掉它,我却舍不得,一路带回了家,后来倒使它成为一根名副其实的“捞球竿”。

平日里,在城南小学操场踢球的人有不少,有时他们难免会开一个大脚,将那可怜的足球踹飞到校外的一横灌木丛中。学校周遭的灌木丛比较茂密,和外面的人行道之间还隔着一条窄窄的护城河,一般没有超能力的人都无法翻越那爬满荆棘的栏杆,亦不能从对面的人行道跨过小河来捡球。

往常我和父亲偶尔也会失足将球踢到灌木丛里,然后便眼睁睁的看着那足球被夹在两棵小树苗中间,卡在那儿,动弹不得,数十天来只得遭受风吹雨打,看上去病恹恹的,仿佛欲罢不能。

然而有一天,父亲在用眼角余光打量捞鱼竿的时候,突发奇想,一脸滑稽地对我说道:“哎,儿子,咱不如把这根捞鱼竿拿来捞球试试?”

“好主意!”我格外兴奋地应答。

于是,当天下午,父亲便骑电瓶车搭我去执行捞球任务。我们在小学操场围栏旁转悠了两圈,于一处经常有球飞入的灌木丛边停下,开始窥探“军情”。我负责打先锋,俯身溜到人行道的边缘,先朝下面的护城河探一探:只见那水深达数尺,河道宽足两米,一滩死水散发着泥浆与草汁的混合味道,我们显然不能涉足水中。再朝前方探视,目光所及,有三个新鲜的足球分别卡在树枝的不同位置。缄默的数秒钟内,我用大脑迅速记录了球的大致坐标。然后,我便学着军事电影中特种兵的战术表达方式,煞有介事地喊了两声:“十一点钟,十二点钟,两点钟方向,三个目标位置已确定!”

父亲听闻“战报”,顿时来了精神。微笑着,他先从车上取下一满瓶的白开水,仰起头咕噜咕噜痛饮而尽。随着一声响嗝从他的腹中徐徐吐出,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便又扭身走到车的后备箱旁,拔出了插在箱缝里的“捞球竿”,拿起来在空中象征性地比划两下,摆好了孙悟空挥棒大喊“妖怪,哪里跑”的威武架势,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俯身察看目标位置是否准确。

在确认“情报”无误后,父亲便开始了隐秘而伟大的行动,而我则站在一旁为其放哨。惟见他像一条泥鳅似的,一骨碌钻到河这头的行道树间隙里,纵身踩在河道边缘的石板上,接着“嗖”地向前伸出右手,横举着那根用竹竿、竹圈和小渔网制成的“捞球竿”,尽全力够到了第一个球的边缘弧线。沉默着,期待着,他小心翼翼地用“捞球竿”挪动足球,一点一点、谨小慎微地挪移,直到完全能让竹圈间的小渔网把球套住。

通过渔网的牢牢环套,父亲稳稳把控住了捞球的力道,有如茶艺大师用长嘴壶倒茶般的轻松自在,渐渐将那竹竿调整到合适的抬升位,随后缓缓抬手,一气呵成,使足球向上脱离了树枝。最后,他又左右手并用,将竹竿一丝一丝地收回,待足球彻底渡过河来,他便抡起左拳“嘭”一声朝后击出足球,恰好落入我敞开双臂的怀中。全程动作如行云流水,收纵自如,我与父亲的配合默契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太棒了!我们又有球踢咯!”我抱着新捞来的足球,情不自禁地欢呼雀跃。

父亲却并不急于高兴,他马上积极地调整身位,娴熟老练地移步换影,卡点于另一只“被困”足球的正前方,准备完成他第二轮的捞球使命。若许,父亲如法炮制,将灌木丛中剩余的两个足球都揽入了我的怀中。

大功告成时,父亲的额上已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慈爱的双眼却依旧宁静而深刻,闪闪目光仿若猎鹰般炯炯有神。迎着徐徐袭来的清风,他健步如飞地钻出树丛,站在淡金色的夏日阳光下笑逐颜开,灿烂的光芒使他浑身上下都熠熠生辉,犹如一位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胜利者。那根“捞球竿”就竖直地握在父亲健壮有力的手中,闪耀着妖冶璀璨如金刚钻石般的高贵光泽。

如今五年过去了,我即将升入高中,父亲远在丽水,我身在嘉兴,两地遥隔数百里,将曾经形影不离的我俩分居开来,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夷愉自由地踢球了……曾用来捞球的渔竿早已湮没在某个不知名的垃圾场,令人平添了些许怅然若失的感喟。

不过,在我深深的脑海里,那根黄色主干、橙色渔网的“捞球竿”从未褪色,如果说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那么这根“捞球竿”便是父亲赠送给我的梦境,潜藏着我童年纯真如烁烁星辰的笑脸。每当忆起那橙黄可爱的“捞球竿”,我都能想象到父亲当年以稳健身姿在绿茵场上飞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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