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矿工（外二首）

一个挖煤的人

下到多深的黑中 才能望见家人的笑容

挖开多厚的黑 才能抵上孩子的学费

他用黑悄悄擦去两滴泪水

此刻 他刚从黑中爬上来

斜倚在亲手挖出的黑上喘息着

我注意到 他的全身都是黑的

黑的手 黑的脸 黑的肌肤

黑的毛孔 黑的呼吸

辨不出颜色的工装上泛着一层黑

只有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是灰白的

他低着头  喘息着

一缕阳光在眸子中跳跃

他知道 所谓生活就是要从黑中

捧出更多更多的黑

老矿工

一个挖了四十年煤的人，坐在

昏暗的灯光下，清洗着身上的黑。

他一点点的搓着，他想洗去

所有的黑，最好是把一生都洗白。

突然，一粒煤屑从灰白的头顶

轻轻飘落下来，带着深深的

歉意，把他砸痛。艰辛、病痛

和屈辱也纷纷掉落下来………

一桶桶洗黑了的清水

泛着哑默的光。而额纹里的黑

却更加熠熠闪亮。他摊开双手，

昏暗的灯光隐隐照见深黑的掌纹。

“让我变作一块煤，让黑

成为我的名和姓吧。”一丝苍白的笑容

凋落在黑瘦的脸颊边。

我也叫一声：咩

牧羊人向一群羊叫一声：咩

它们纷纷从青草上抬头

叫一声：咩

我学牧羊人也叫一声：咩

它们一样抬头回应我

从山坡上下来

我向一群人叫一声：咩

他们都惊异地望着我

我看看自已，也看看他们

我感到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我还是低下头

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