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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荣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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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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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笈的坎坷人生

1938年双十节,蒋介石、宋美龄、冯玉祥、于佑任、林森、何应钦等在南京中央体育场检阅童子军时,行进的童子军队伍中有一高个儿少年经过主席台前,目睹冯玉祥看见东三省流亡学生的童子军向主席台行二指礼时,以手帕拭泪。身穿特级上将制服的蒋介石和所有国民党要员也跟着流泪。后来这个少年从金陵大学生物系肄业后在家帮助母亲管了几年田产,解放后在姜堰中学任教,因历史反革命罪蒙冤多年,后退休在家。他叫孙天笈,接受检阅时18岁,在泰州县中读一年级,属童子军283团,我采访他时已经84岁。

孙天笈出生在泰州东郊苏陈镇的一个大地主家庭,家有田产八千多亩。孙家积德行善,备有棺材、寿衣、棉袄裤和大米,以便穷苦人生老病死的需要。平时家中煮饭时,每次多煮几斤米,准备讨乞的。苏陈镇旧时有条东西二里长的麻石街就是孙家出钱铺设的。当时民间艺人唱凤凰:“大门里头孙敬斋(孙天笈的伯父),个人独铺石头街,哎哎唷哎哎唷,咚咚锵咚咚锵……”

解放后,孙天笈在姜堰中学任生物教师。反右斗争时,他提了校长的一条意见,那校长把学生拾到的金星钢笔上交后据为己有。就为这件事加上历史上母亲倒租复田一股脑儿全记在他身上,被定为历史反革命开除出教师队伍。这可苦了孙天笈全家,十口人的生活无着落。

孙天笈年轻时有痔疮的毛病,有一次他在看病时看到医生那儿有一本《医中金鉴》的书,上面有如何医治痔疮的章节。他不声不响地偷了回来,连夜抄写,第二天又悄悄地送回。谁知这本书竟成为后来他谋生的重要饭碗。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外地有一年轻的郎中专看牙齿来姜堰行医,宿在孙家。每天他都帮助郎中拎着藤包到乡下赶集市,就这样天长日久,孙天笈掌握了拔牙技术,后来独立行医。孙天笈常常早饭都没有着落,要等到赶集市有生意赚钱后才买几个脆饼当早饭。平时要是没有集市,就得靠找米下锅了。孙天笈凭他看痔疮、看牙病的技术为一家十口人解决了生计问题。生存逼得孙天笈刻苦专研技术,后来成了姜堰这方面的名医。

转眼到了文革动乱时期,孙天笈这只“死老虎”每次都陪当权派们游斗,每一次政治运动都要触及他的灵魂和皮肉。这可苦了妻和子女,一直为他背着黑锅。他们被折磨得不得不违心地跟他划清界限,不然没完没了的跟着受罪。

邓小平拨乱反正后,孙天笈的历史问题悬而未决。他急了,自费上北京找党中央落实政策。没有车费,走一处码头,边摆地摊看病,边卖自己的画,终于一个码头一个码头的移到了北京,事情没有得到解决却被公安局抓了起来。原来公安部门正在侦查一个从台湾过来的特务,根据内部掌握的信息,那特务身上有个明显的又不易被人觉察的标志,衬衫口袋缝在右边。可怜孙天笈一直独居,懂这样懂那样,不知自己做衬衫时怎么就上反了口袋?

孙天笈最终虽然被落实了政策,按照教师待遇办了退休,但他又受够了那些左倾思想人的气。有一次,他在陪一位朋友吃干丝早茶,吃着吃着,邻桌的一位指桑骂槐高喉咙大嗓子当着满堂的客人说:“妈的个屄,现在什么梦政策,工人下岗,不下岗的拿个三四百元,牛鬼蛇神都拿千把块!”

磨难中的孙天笈自顾不暇还时发善心接济穷人。有一次夜里,他在鱼摊上听到啼哭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个6岁左右又聋又哑的被遗弃的男孩。他领回后管吃管住,帮助抚养至22岁,后来以“代理父亲”的名义送进了福利工厂。

孙天笈诗词书画样样皆能,他画的《钟馗打鬼》《柳燕儿》《鲲鹏展翅》等很受群众欢迎,卖出字画一千多张。他还收藏了傅仪书写的对联:“风来震泽帆初饱,春到江南花自开”,以及扬州八怪画的《百佛图》等。

孙天笈在读了我的小说《苦游》集后,欣然命笔咏七律一首:

“只眼观今双百弘,

十年收索素材丰。

画妖说鬼风骚异,

刺世诛邪雅俗同。

廉洁虚心君子竹,

高风亮节大夫松。

真情胆敢直言述,

三水文章数昧翁。”

对于改革开放后的政策孙天笈满意极了,我在姜堰坝口采风时,常常看到他和老人们有说有笑。每逢过年过节姜堰中学发福利品,他有意无意地大包小包都要拎到坝口老人角去显摆一下,似乎在向人们宣告,当年的“牛鬼蛇神”碰到今天的好政策了,引得那些老人们羡慕不已。有时候他竟像个孩子逗老人们开玩笑说:“我们再来表演一次,你们揪住我的头发,我弯着腰,孙天笈不投降,就叫他灭亡!”说着,他自己先笑嘻嘻地弯下腰来,引得老人们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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