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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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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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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 窑

在滇东北农村出生的我,对于童年时代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每天傍晚,从煤窑爬出来的头戴安全帽,帽上还顶个矿灯的村民的脸。那一张张带着煤泥、满是疲惫的乌黑的脸上,只看得见眼珠子转。

那是一个极其贫穷的小山村。一个个煤窑贯穿在大山的肚子里,纵横交错。就像歌中所唱:“这里有遍地墨金……”除了煤,乡亲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他们只能在地层下寻找出路,像老鼠打洞、蚂蚁搬家,把煤一点点从洞里运出。

那时,调皮的我曾偷偷和伙伴下到煤窑,想看看这漆黑狭窄的煤道到底有多长,延伸到何处;看看里面的人怎么采煤。但每次都因惧怕黑暗而半途而废。

没想到,上初中后的一次受罚完成了我这一心愿。那次因贪玩逃课,班主任让父母把我带回家管教。这样的做法激怒了辛劳耕作,对我寄予所有希望的父母。父亲狠狠地说:“不读书就跟你堂哥去挖煤吧!”第二天,他便弄来了矿灯、安全帽、一身旧衣服和十字镐。

虽是惩罚,却让我很是兴奋。我好奇地跟堂哥下了煤井。头顶矿灯的光刚好照到煤窑顶部,浸湿的煤层一点点往下滴水,怎么也走不到头的煤道,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压抑,采煤还没开始,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半小时后,终于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煤灯,我们停下脚步,堂哥指着一个狭窄的,只够一人栖身的小洞说:“你就在这儿挖吧!”看我一脸茫然,他又躺下身给我示范,然后爬出来,让我进去。我照着堂哥的样子,躺在洞里凿了半天,却啥也没挖出来。“哎,你还是回去好好念书吧,这活你干不了!”堂哥叹息道,“你爸交代我,挖不了煤,就让你拉煤,你还要不要试试?”我走到木头做成的煤车前,像纤夫一样拉起绳子,可用足了吃奶的劲儿,煤车还是纹丝不动……吃不了这种苦头的我觉得还是读书好,回到了学校。

后来,我从书本上得知,很多煤矿都是机械化开采了,但我们这里的煤层结构无法使用大型采煤机械,而且私人小煤窑也舍不得投入资金。虽然这样挖煤风险极大,但迫于生活的无奈,村里的人仍在坚持。

随着国家对私人煤窑的管控,堂哥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躲避煤矿局的人就像小贩躲避城管。煤矿局白天封了煤井,他们晚上再偷偷摸摸挖开,如此反复。但每隔一段时间,总能听到谁谁谁又被压在小煤窑里,再没出来。我开始恨这个小煤窑,恨这个让我们赖以生存又夺取人们生命的煤窑……

后来,渐渐不再听到关于家乡煤窑的事。村里所有煤窑都强制关闭了,堂哥出去打工了,有的人搞起了大棚种植、有的做起了小生意……没有了煤窑束缚的乡亲,找到了新的出路,日子更有奔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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