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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武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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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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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黄了

麦子黄了,送来五月的芳香。成熟沿着海拔从东向西逆流而上,汗水换来颗粒归仓,农民收获着幸福的时光。联合收割机冲锋破浪,司机的随身听播放着秦腔,让收割在豪放中变得清爽。太阳的笑容闪着金光。黄土地的山山峁峁、沟沟梁梁进入空前的繁忙,拖拉机把粮食如蚂蚁列队运进粮仓。

旧社会,祖辈们赶麦场的日子,镰刀割不断饥荒,汗水流淌着恐慌。收割慢了,只要一场冰雹、一阵兵匪,就能把麦子抢光。乡长、保长巧立名目、苛捐杂税,白条满天飞。“纵使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再好的收成也会变成空欢喜一场。太爷爷、爷爷的年代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影子、拖着贫穷与饥饿,在黄土地上摇晃。奶奶说,因为家里有几亩薄田,每年有很厚的一沓保长乱收费的白纸条贴在墙上,伴着黑灯瞎火、缺衣少食的时光。

生产队的麦子长出了丰收的希望,缓解了饥饿与恐慌。然而,在缺少肥料和雨水的季节,长势总有些令人失望。粪底子上的麦子比别处的高出一大截,鹤立鸡群,我们戏谑称呼他们为麦地里的“排长”。不过原生态的麦子真香,小满以后,看麦子即将满穰,烤着吃,老远能闻到原野的芳香,比山花更有烟火味,更靠近心藏。吃过后,嘴变黑了,用灰手擦汗,不小心涂鸦了脸庞,几个伙伴彼此取笑对方,最后索性涂成包公,在原野里吼一阵秦腔。声音掀起麦浪,在山谷里回荡,笑声飘向远方。

我们七零后,从生产队走进责任田,走进改革开放。麦地里长大的孩子,每当听到布谷鸟的叫声,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风吹麦浪。父亲是责任田的主帅与先锋,只要一声令下,孩子们挥舞着明晃晃的镰刀上阵,麦子纷纷倒下,用葽扎成捆,麦捆横七竖八堆在地上,像一个凯旋后的战场,不过更像一只只满载的渔船归港。汗水从额角、鼻翼两侧、脊背后流下来,汇成涓涓细流,又在炽热的阳光、火热的季节蒸腾、飞翔,扩大着丰收的天空和幸福的时光。

肩挑背扛,把麦子运到田间小路上,感觉伴着云朵在阡陌纵横中滑翔。架子车高堆麦捆,用木棒、绳子固定好,然后赶着“骆驼”上场,手推车像一群跟随的绵羊。

晒麦场是个好地方,是一个日益丰满的粮仓,也是孩子们的娱乐场。晾晒的麦子堆成方阵,像等待检阅的队伍。晒干的麦子堆成圆屋、炮楼,为丰收守望、站岗。这里可以祝迷藏、可以拿着木枪打仗。往往惊起偷食的鸟雀,率性敲响铜锣,热闹了麦场。在碾过的麦草里摔跤、学鲤鱼打挺,释放西北汉子的粗犷。也可以躺在麦垛上,仰望天上的星光,看着白云飞翔,陪着美丽的月光。

扬场,用风的能量,让麦子在汗水中飞翔。麦衣,如同雪花飞扬,飘过场院,挂在树上,在小巷里飘扬,做蚂蚁的伞,做虫子的床。粮食,装进口袋,码成堡垒,运进粮仓,储存三冬的安逸,积攒致富的梦想。

城市里长大的九零后分不清麦子和韭菜。他们的脑海里没有风吹麦浪。我总感觉,再贵的玩具,再好的游乐园,即使不含甲醛,也体验不到阡陌田园时光,也听不到鸟语花香。那种童年的幸福植根在心上,在风霜雪雨中坚强,在收获的季节插上了人生飞翔的翅膀,年轻一代未来迎风破浪,最好把这一课补上。

麦黄的季节在人生的年轮中滑翔,故乡的麦地渐渐退耕还林,果椒飘来鸟语花香。我在假日里偷闲去重温少年时光。妹妹的耕地已变成了楼房,曾经的麦场变成了广场,秦腔的唱调依然粗犷。妹妹说:“如今农民不交税,国家还发补贴”喜悦洋溢在脸上,泛着红光。我又一次想起奶奶对着墙上保长白纸条的绝望时光。为什么过去丰收,农民无粮?为什么现在退根还林,农民却能满仓?我的脑海里满是风吹麦浪,感觉我们这一代躺在幸福的麦垛上,一身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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