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曾几何时,庭院北角屋檐下长出了木槿。其中一株是粉色的,另一株是白色的,像一对悄然降生的姐妹,亭亭玉立,煞是可爱!
粉色的木槿先发芽,恰好长在北屋的滴水廊檐石阶下。父亲怕影响房屋的坚固和风水,想要砍了去。我赶紧给父亲讲了一个传说中的故事:
“ 上古时期,古帝丘东有一丘岭,人称历山。这历山脚下长着三墩木槿,高若两丈,冠可盈亩。每至夏、秋,花开满树,烂漫如锦。 一年孟秋时节,号称“四凶”的“浑沌”、“穷奇”、梼杌”、“饕餮”也前来历山观光。见此美景,他们顿生歹意,妄图移去据为己有。于是,“四凶”在历山展开了一场争抢木槿的争夺战。“四凶”及其手下人丁,各个打得头破血流,终于把三墩木槿刨倒了。说也奇怪,木槿树一倒便迅速枯萎甚至花殒叶落。“四凶”见此光景,料想取回亦难成活,便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历山。 正在历山带领农夫耕作的虞舜闻讯赶来,他招呼农夫把三墩木槿扶起,并汲水浇灌。奇迹出现了:三墩木槿枝叶顿活,花开如初。虞舜笑了,农夫们乐了。 木槿仙子为报虞舜活命之恩,取虞舜之讳为姓,以示纪念。这件事虞舜心里非常明白,原来木槿复活的当天夜里,虞舜在梦中见到了三位仙子的芳容,且告知了以上事宜…… 虞舜朦胧中见三位仙女飘然而至,细视各个面若桃花,似三朵出水芙蓉。虞舜正看得入神,兄见三仙施万福口称“恩公”。虞舜不知所措,茫然问曰:“子从何来,胡为恩公?”三仙子笑曰:“吾非人类,乃木槿仙子也。承蒙恩公扶危相救,得以保全体容。”虞舜一听,慌起长揖曰:“不知仙神降临,有失大礼,望上仙见谅。”三仙闻声,不觉失笑。只见一仙正言曰:“吾姊妹仅为百花属员,恩公乃天之骄子,岂敢劳您大礼?况我姊妹已奏明天帝以恩公讳舜为姓,以报大恩。”虞舜正要再问,倩影早逝,仅见床前缕缕月光。 虞舜移居负夏后分墩移植新城内,木槿枝荣叶茂;践天子位后又移植蒲孤,木槿繁花似锦,木槿花遂为国花。还是留下吧,也算是一道风景。”
讲完这个故事,给木槿花蒙上了一些神秘色彩,父亲听了大为赞许,于是,木槿留了下来。
木槿花坚韧、质朴、永恒、美丽,母亲是看着粉色的木槿度过晚年生活的。木槿花给多病的母亲带来了些许欣慰和精神支柱。母亲在南屋住,推窗一看,北屋檐下一片花墙,是那样美丽.健康和坚强。刚开始,就像呵护自己的子女一样,母亲蹒跚着脚步为木槿浇水;再后来,偏瘫剥夺了她行走的权利,由年迈的父亲推着轮椅,静静地看着木槿花开,母亲不忘给木槿花浇水。花是有感情的,木槿疯狂得生长,直超屋檐,花红如炎! 母亲说:“我想站起来,就像木槿一样!” ‘ 花叶煮水洗秀发,本草记述疗沉疴。’ 后来,在父亲和三哥.妹妹的帮助下,脑萎缩加偏瘫的母亲竟然奇迹般学会了走路,能绕着院子走三圈!
母亲度过了一段艰难却幸福的时光。然而岁月长久不留人,古往几人驻百年。木槿花开的六月,母亲走了,给父亲留下了寂寞和孤独。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庭院北角屋檐下又长出了一株白色的木槿。就像母亲突然降生来陪伴父亲。父亲说,这一株木槿花白色,或许是给你妈妈来“戴孝”的。我说:“不,大概是妈妈怕你孤独,化作木槿来陪伴你的!”父亲默然认可。此后,父亲对木槿更多了一份关爱与呵护。或艳阳高照、或临风听雨、或月满窗棂时,父亲都要对着木槿注视良久,像是在回忆与母亲曾经相遇相知、相爱相离却又重逢的似水流年。
每逢我回老家,都要陪一会儿木槿。白木槿端庄温婉,像我的母亲。我端椅坐在木槿下,感受妈妈的气息,聆听妈妈的教诲。我也要陪粉色的木槿,他高大威严,如一座山,他沉淀了这个土院的变迁,记录着艳阳与月光的轮奂。每逢晨夕,他与父亲的咳嗽临窗唤应,互相陪伴。他也让我沐浴祖训,感受磐石般的父爱如山。
木槿是神花,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 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的四季轮转,生生不息。却更像是爱一个人,虽然有低潮,也会有纷扰,甚至生离死别,但懂得爱的人仍会坚韧地坚持爱着。因为他们明白,生活的起起伏伏总是难免,爱也有永别,但没有什么会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如今,两株木槿花,一红一白,静静地守护着庭院。在别人眼里,或许他们就是两株普通的野生的花,甚至被看作是是篱笆。而在我眼里,他们是两株神奇的、有生命的花,粉红色的一株是父亲,白色的一株是母亲,他们相依相伴、永不分离!尽管父亲在这边,母亲在那边,但他俩的魂梦相牵,不管寒来暑往,不管风霜雪雨,不管生死离別,木槿将永远守候在爱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