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小镇

厌倦了城市生活的热闹与喧嚣，热爱休闲与安逸的人们逐渐将视线转移到农家乐。我的家乡，这个曾经闭塞、古老的小镇，也变得游人络绎不绝，原有的静谧和沉寂被逐渐打破了。特别是在阳光灿烂的双休日里，小镇就变得格外热闹了：农家乐总是忙碌地接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摆地摊的小商贩也忙得不亦乐乎。每当看到一批又一批的游人从我家门前的鹅卵石路上走过时，便能感到小镇的繁荣与欣慰，不过也有旅游重创后些许的疲惫与无奈。

我知道，真正能读懂小镇的游人并不多，那丝路的驼马、族人迁徙的脚步、战火纷飞的岁月、窑店古迹遗址、族谱的来龙去脉、民间传说故事、秦岭山歌……其实到古镇游玩，大多数人只是释放生活的压力，寻求短暂的宁静与好奇。他们往往选择阳光灿烂的日子去出行，殊不知，细雨霏霏的日子。小镇的风情却最迷人。就像披纱的波斯女子、有雾的蓬莱仙岛。雨水是小镇的灵脉，只有经过细雨的滋润，云蒸雾罩，小镇才会焕发出她的柔美、她的委婉、她的水灵，才会展现她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所有的诗意与浪漫才会展示在你的面前。而这些，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是很难感受到的。

那月牙般的河湾、芦花飘荡的渭河柳风、古老的戏台，还有那圣境寺、宝池观、西霞寺、琥珀谷城，一一展示着自己的独特魅力。烟雨笼罩的钟声虽然低沉，但更能与新生态旧遗址自然地融为一体，更能契合丝绸古道与现代文明的灵脉。山林飞出的锦鸡和草丛里奔走的野兔，或许此时更能体会到的小镇的安逸、富饶与神秘。那蘑菇、地木耳、嫩草，在细雨蒙蒙的天气，更能为他们提供丰富的的生存资料，更能让它们体会到原生态的家园快乐。

又到周末回家的日子，小雨密密麻麻地落着，小镇里游人稀少，商贩们无精打采地打点着自己的生意。往常耳边的嘈杂声不见了，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安详与静谧，要不是听见屋檐上流下的雨水发出的滴滴嗒嗒声和山谷里的布谷鸟叫，你真不知道哪里有噪杂声。偶尔会看到几只山雀或是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大模大样地走在鹅卵石路中间，悠闲地迈着灵巧的小步，见有人来，她只是睁着试探性的眼睛一眨巴，并不立即飞走，只有当人走近了才扑啦一声飞起来，落到前面不远的地方，依然悠闲地踱着步、跳跃着。似乎也在分享小镇的宁静与欢乐。

去雨中走走吧，我突然觉得应该亲近一下阡陌。撑上一把竹伞，独自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细细的雨丝软软地落在家门前的小池里，原本平静无波的小池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了。野鸭在水中嬉戏，她们早已吃饱了，无意去觅食水中的红鱼，只是在寻找心中的另一半幽会。

沿着池边的长廊来到了小溪边，低头看脚下的鹅卵石，欣喜地发现石头青苔间的蘑菇和地木耳。“应怜屐齿映苍台”，青苔是那样的翠绿与娇嫩，不忍心踩坏她们，我脱掉鞋，赤脚前行。悠然间，我看见了石缝里长出的野百合花，花蕾初绽，咧着嘴冲着我笑呢！我偶然自恋的毛病犯了，感觉自己就是大山的王子，玉树临风，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就沿着这条曾经走过千万遍的鹅卵石小路走着、走着，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似曾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那古道驼马、茶商盐担、族人迁徙、刀耕火种……还有儿时的欢乐、少年的惆怅、青年时的爱恋、中年的回味，这一切的一切，灿若繁星，又像一道心虹，挂在长空。时光的飓风吹来，却又遣散了遐想，一切又都随着小溪流水远远地逝去了。走过土院的面前，抬头望着门楣上的四个大字：“耕读人家”。这几个被风雨剥蚀的大字，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它的苍老、它的萧瑟与寂寞。曾经，这个门里飞出过多少童年的快乐的笑声啊！他就像一个额头长满皱纹的老人，在回味着自己年青幸福的时光。

雨还在下着，小水流在大水里，小风跟着大风。 我也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进长满青藤的小镇，走进浓密的雾里。我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古镇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从小、这条小溪就这么淙淙地流着，家乡的人们祖祖辈辈就在这里编织着自己的生活的梦想，就在这样的小溪边，就在这样的大山下。房子建了被毁、毁了又建。青草就这样长着，从神农氏到《本草纲目》，再到我们的农家乐餐桌上。我们读着经典，却吃着前辈的古迹文化。唯一不变的，就是炊烟和故乡，祖祖辈辈应该都能听到奶奶的呼唤，都能闻到了思乡泥土的味道……

随着脚步无意的移动，我已经来到了那条长长的雨巷，这是怎样令人留恋的的小巷啊！小巷里曾经走过奶奶的大脚，走过爷爷着茶叶的担子，飘过槐花的芬芳。如今我又来到了小巷，可原来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小巷里听不到奶奶慈爱的呼喊，看不到爷爷瘦削的背影，甚至也没了妈妈对我乳名的呼唤，只有寂寞与苍凉，只有这细雨弥漫成烟雾。望着长长的小巷，望着日益增多的砖瓦房子和日益减少的土院，我不禁潸然：

撑着竹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却容颜已改的雨巷，

我仍想逢着

一个丝绸之路

驮着布匹茶叶的马帮

……

细雨迷蒙里，徘徊在悠长又寂寥却容颜已改的小巷，心在彷徨，我的思绪无力地拍打着飞去的翅膀，一颗难以抚平的的心正回忆的故事里挣扎划桨。

天晴了，又看到了云中的太阳，我知道，车轮将碾平苔痕，走向青草更深的村庄与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