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大槐树

小时候听爷爷说：明朝洪武年间，朝廷从山西洪洞大槐树处向四处移民。后裔经过几代、十几代甚至更多的多次迁徙，如果没有家谱，便不知道被迁前是何村何地。但都知道“大槐树下是故乡”，故土难离啊！移民在离开大槐树时恋恋不舍，到达新的定居地点后，他们栽种了槐树，借以寄托自己对家乡的无限怀念。听了这番话，我对房前屋后的槐树有了一份特别的感情。

我的童年在槐树下度过的。上树、摸雀、做游戏，无忧无虑，那一日不是玩得嗨翻天。鸟儿们一点都不怕我们，在枝杈间蹦跳腾跃，毫无顾忌地啼叫，甚至一撅尾巴，屎屙在我们头上。我们拾起一个石子儿，朝树上打去，鸟儿惊飞了，石头却落在了邻居家屋檐的瓦上，隐隐听到了瓦片的破裂声。“不好，赶紧跑！”事后，还得父母亲替我们向邻居道歉赔偿。

树上，永远是鸟儿们的世界；树下，才是我们的乐园。有时，蜘蛛会从树上垂下一条长长细丝，吊着一条绿色的小虫，半空一伸一曲地运动。我们想够着，使劲踮脚也够不着，忽然“呼哧”一声，俯冲过一只小鸟，闪电般地一啄，虫子和蜘蛛网一起被鸟叼走了。我们只恨自己少了一对翅膀。

槐树“脾气不好”，因为它全身长满锋利的树刺，我们很难与它亲近。一不小心被它刺到了，便会流出血来，钻心的疼痛。但它也有让人厚爱的时候，每逢阳历五月左右，树上便会挂出一串串白色花，犹如玉石一般，晶莹剔透，数也数不清，引得蜜蜂成群地飞舞。“谢尽芳菲四月中，忽来清气透帘笼。寻香看取邻家树，照眼繁华流雪风。”

槐花可以食用。用清水洗净，空水、晾干，拌面成粘粑煎之，味道特别入口。孩提时吃过不少野菜、树叶，但不知怎地，我却始终对槐花情有独钟。每逢盛开之季，总是欣然采之，当那细小的白色小花被做成黄酥酥的槐花煎饼时，我就会垂涎欲滴、按捺不住。

吃槐花也是有讲究的。花大开的不好吃，而且还会钻进蚂蚁，须是含苞的；但含苞的又不容易摘到，因为花期很短，你刚发现它吐出花蕾，很可能一夜之间就竞相大开了。所以要想吃到上好的槐花煎饼，必须眼疾手快，不能耽搁。

槐树芽也很好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龙牙菜，又名槐木，俗称槐树芽、刺老包、鸟不宿。为树芽嫩头，常常被人们采摘，清洗干净，入馔，成为纯天然的绿色木本蔬菜。它们不仅味道鲜美，而且营养价值很高，被称为“树上佳蔬”。龙牙菜含有22种微量元素，其中人体必需的钙、锰、铁、钛、镍、钴、锗等矿物质含量都比人参高，特别是锗的含量比人参高出许多。龙芽菜味微苦、性寒，具有祛风除湿，活血止痛的功效。槐树芽可以凉拌，也可以烙饼，回味无穷啊！我至今有吃槐树芽的嗜好！

民国十八年，还有五八年，凡是能食用的野菜、树叶基本上都养育过人。故乡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槐树，是因为爷爷父亲那个时代，槐树作为非常特殊的树种曾救育过不少的人，的却是大自然的恩赐！

大槐树，没有桃树的艳丽；没有桂花的芳香；没有梅花的傲骨；没有杨柳的柔姿；但她有一种浓浓的乡情！如今，树上依然是鸟的天堂，树下依然是孩子们的伊甸园，尽管，鸟不是当年的鸟，孩子中也没有了我，我已人到中年，且寒伧地走出了故乡。但不管我走多远，不管我走到哪里，今生再也走不出大槐树深深的影子。我忽然想起了前不久作的一首诗：

带来山西洪洞的种子

你把长长的思念种植在门口

让根，在泥土里搜寻祖脉的血液

树纹数着迁徙的年轮

像一个老人提醒后人不要忘记

槐花飘香的五月

炊烟升起童年的记忆

葱花饼的香味融化在蝉声里

鸟雀肆意闹着枝叶的浓密

幸福的花香在睡眠中呼吸

总有一段枝条向西

佝偻着背

数着飞鸟与夕阳的距离

那是母亲在等我

凝眸石化在鸟巢白发的思念里

风霜飘过的雨季

枝条已空落沉寂

雏鸟在翅羽丰满的季节迁徙

咳嗽声点亮了夜半的灯火

那是父亲守望的月明星稀

春风又吹的你成了家乡的古迹

我来看你，你笑了

这个孩子

不，这位老人

白发何时长满了你年轻多情的记忆